偏偏刘生彦这个心大的,完全没察觉出她的笑容不对,还在满怀期待的望着她,满眼期盼,一副只等着她答应的样子。
“行了行了,你既不要人就罢了,既请了安,就快下去忙公事去吧。”
刘生彦压根没听懂这是逐客令,只依旧憨憨问:“那老太太给不给儿子人了?”
老太太:“……”
这个家伙是听不懂人话是吧?
“你若是想要这个丫头……”
“儿子不想要丫头,儿子就想要周家的那几个小子。”
“……那几个小子有别的差事,怕是腾不开手。”
刘生彦听了,颇为失望:“诶,那便罢了,儿子告退了。”
等到他走了,老太太只觉得自己被气的心口都是疼的,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也没了再去挤兑刘夫人的心情,挥挥手:“行了,我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她吃瘪了,刘夫人心底畅快的简直要笑出声来,行了礼就带着女儿往外走。
“三弟妹。”
刚出去,大夫人便叫住了她,刘夫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悄声对着女儿道:“你先走。”
转身又是满脸笑:“大嫂嫂。”
刘乐平也没能逃得出去,很快,她的那几个堂姐便也叫住了她:“五妹妹。”
“五妹妹,听闻因着三叔要去葛州,你与三婶成天里忙得脚不沾地,怎么如此忙碌?不应该有交好人家送来送别礼吗?”
送别礼,也是文朝一个习俗了。
当有人要出远门时,他的友人们便会为他送来路上用得着的各种物件,这便叫送别礼,文人间,送别礼也是个可比拼的工具,毕竟你若不是文采斐然,为人直爽人品好的话,也不会交友满天下,得许多的送别礼。
相反,那些出趟远门,却连送别礼都收不到的人家,就抬不起头了。
刘家二小姐这样说,看似关怀,实际上是在各种嘲笑。
“我爹爹前阵子去贺州,可是有许多人来送送别礼,按理说,我爹爹一介白身,三叔叔却是朝中大臣,该是三叔叔身边的送别礼最多才是啊,真是奇怪了,难道是三叔叔平日里无甚交友?”
刘乐平面无表情。
她爹为何没有人来送送别礼,这些人心里没数吗?
按理说,她娘亲嫁妆丰厚,她爹爹每个月都有俸禄,日子该是过得不错才对,可老太太借着孝道,将那些俸禄收为己用,家中全靠她母亲嫁妆补贴,还要时不时应对老太太的索要。
送别礼,那是有来有往,若是往常没送与给别人,别人又怎么会送给她爹爹,她爹爹为何从不送人送别礼,还不是因着钱财全都被老太太拿了去,根本没钱置办。
大伯当初走的时候是有许多人送送别礼,可他以前到处送礼的钱又从何处来?
他们几家子,不事生产,却一个个穿金戴银,花用极多,当初祖父留下的老本哪有那么多,不然也不会非要扣走她爹爹俸禄。
当初母亲大半嫁妆被盗,最后也没寻回来,她可是知晓从那次之后,这府中许多人便一副发了财的模样,干什么都大方几分。
不过就是仗着她母亲娘家没了人,无人来帮着主持公道罢了。
“说起来,五妹妹也是随了三叔。”
“可不是,五妹妹在外也是,没多少好友。”
“五妹妹,你性子太沉闷了,在外该多说话的。”
被几人表面关心其实是攻击的轮番说着,刘乐平只当做没听懂一样的笑:“姐姐们说的是,我便只有越秀一个交好的手帕交便足够了,交友贵精不贵多,哪怕我交再多的好友,若是感情不深的话,那也无济于事。”
为越秀,为家的嫡女,刘乐平好友。
说起为越秀,几人脸上神情都不太好看了。
为越秀父亲虽然官职不高,但她们家是官宦世家,家资颇丰,在京城中闺秀中,她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个。
但偏偏,也不知道她哪根筋不对,偏偏喜欢和刘乐平玩。
她们几人虽都有许多小姐妹,但就好像刘乐平方才说的那样,那些朋友俱都感情不深,大家商业吹捧罢了。
“五妹妹说的是,交友贵精不贵多,只是三叔叔好像,没有多的好友,也没有精的好友。”
“如此看来,三叔叔和五妹妹还是不像的。”
正说着,几人便都看到了前面站着的刘生彦。
他看样子也是听到了方才她们说的话,面上神情并无不对,说出这话的三小姐先是怕了一下,接着想起三叔要听祖母的话,而祖母最疼她,便又不怕了。
“给三叔见礼。”
“嗯,起吧。”
刘生彦是听到那些话了,但没觉得生气。
他和乐平是不像啊。
都不是亲生的,要是像那才叫见鬼了。
至于这几个侄女在嘲笑他的事,他完全感觉不出来,只当做她们在闲谈,还接话道:“乐平说的是,交友贵精不贵多,有时候一个好友,就抵得上许多人了。”
比如纪长泽,人家的朋友都是小溪流。
纪长泽,那是泥石流。
几个刘家小姐互相对视几眼,看出三叔根本没听懂她们在说什么,纷纷都笑了起来:“三叔说的是。”
倒是刘乐平,看出了她们在嘲笑自己爹爹,偏爹爹还一无所知的跟着她们笑。
方才她自己被笑的时候还能心平气和,如今却是再稳不住,眼神冷下,张嘴要说话时,突然刘生彦身边的小厮小跑着过来:“老爷,老爷。”
“急慌慌的做什么?”
小厮跑的呼哧呼哧喘气:“外面有人给老爷送送别礼。”
“送别礼?”
刘生彦一想不对,他这么抠门,谁会给他送,之前也跟子方他们说好了,不让他们送,不然这家伙给他送了,下次他就要回礼。
这群家伙一个个闲得很,天南地北的四处跑,要是真让他们给他送了一次,那完了,一年里他能送到钱包扁扁。
他紧张起来,不会是哪个家伙没听他的话,直接就送了吧?
完了完了,要破财了。
这群没心的,友谊那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吗?!
真正的友谊,就是要什么都不送!
他越想越蔫,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惨遭破产的惨状,顿时心灰意冷,没什么兴趣的挥挥手:“既然送来了,就收起来吧。”
“小的就是来寻老爷说这个的,那些礼太多了,塞满了整个院子都放不下啊。”
刘生彦:“???什么意思?”
“礼太多了,根本放不下。”
刘生彦:“?”
谁啊这么大方?那到时候他是不是也要回同等的礼?擦,这不会是仇人专门过来搞他让他破财的吧?
其他的小姐们眼底却都又是惊奇又是震惊。
一整个院子都放不下的礼,那该有多少啊。
若真是有那样多,那怕是价值不少吧?
这……到底是何人?
刘生彦也想知道是哪个兔崽子:“哪家府上送来的?”
“纪府送来的,人还在往我们府上运礼呢,老爷可要去看看?”
“走走走,去看看。”
纪长泽这个家伙,怕是欠揍,难道他忘了,他们都已经决裂十六年了吗?
居然还敢给他们送要回礼的送别礼,还送这么贵,真是日了狗。
他急吼吼离去了。
原地,还站着几位小姐,俱都是一副被震惊了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刘乐平倒是依旧那么平淡无波的样子,只给她们行了礼:“我去随爹爹看看,就先走了。”
她走了,只剩下几个小姐望着她的背影。
“纪府……可是那位尚书令大人?”
纪长泽的奸臣名声只在一些看不惯他的官员与许多敬重李大人的学子中流传。
不愿与他交恶的人家还是大多数,就算心里看不惯,面上也还是要捧着敬着。
毕竟无论纪长泽的名声如何,他手中的确是权势滔天。
这般人物,若是能跟他搭上,下半辈子的官场生活绝对稳了。
对于府中这些父亲俱都是白身,占了祖父和三叔的名字才能得个官家小姐称号的小姐们来说,纪长泽这等人物更是天边之人。
这样一个她们平日里提都不敢提,想都不敢想的人物,居然来给三叔送了送别礼?
送别礼,那可是视为至交好友的人才能送的。
“到底怎么回事?未曾听过三叔与纪大人有什么交情啊。”
“送别礼都送了,这交情该有多深。”
“方才三叔身边的人好像说,一院子都放不下……那该是有多少啊。”
这些小姐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带着心中好奇,去了门口,果然瞧见一个个被精细盒子装着的礼物让人抬进府中,像是一条看不见头的队伍,去往了三叔院中方向。
还有三叔身边的小厮站在门边,每当有新的礼物被从车上卸下,他就会比照着礼单,高声念贺。
她们过去时,刚好听到。
“岫玉平安如意一柄。”
“银鼠皮,白兔绒,茧绸,狐皮二十件。”
“人参,灵芝,沉香,雪莲,何首乌各十盒。”
单单是刚好赶上的这三件礼,便足以抵用普通人家一辈子的花销了。
就光是那些念在一起的,若是换做其他人家,也是要分开来念的,可纪长泽却直接将这些当做一件礼来送,可见其出手有何等大方。
“天、天啊。”
刘大小姐惊的站都站不住,只能牢牢抓住身边丫头的手臂,她经常跟着三婶婶出去,自认为也算得上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了,可却从未听闻还有人送别礼是这样送的,说了天啊后,半响都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
那好多车的礼物念完了,便又有新的车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