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大郎安安静静地伫立在一旁。
这份血书由他随身带着,他年纪比穆钧稍长,当初那场惨案发生时他已经是能记事的年纪。
这名单上许多人都是他曾经见过的长辈,变故来得太快,谁都来不及反应,哪怕是想连夜送走刚怀上身孕的郡王妃,也得宣义郡王用自己的命来争取时间。
穆钧垂着头把手中的血书过了一遍,缓声询问:“韩端在搜集孙家的罪证了?”
“对。”穆大郎应道。
穆钧叠起血书,让穆大郎收起来,吩咐道:“叫南边的人把手里的东西放出去。一点一点地放,别让韩端起疑心了。”
韩端虽是朝中的后起之秀,野心却不小,今年韩端便要迎娶恩师最偏爱的孙女,从此半个士林恐怕都将成为他的羽翼。
这样的人是把锋利的刀,却不是人人都能借他的势,他只会做对他自己有利的事。
穆大郎喏然应是。
穆钧站到窗前看着江上的倒影,那里已经看不见那个独坐屋顶的少女,只剩下几点黯淡的灯火随着江水轻轻曳动。他静静地望着黑黢黢的江面许久,抬手关上了窗。
……
相比韩端几人复杂的心思,那群快把嗓子喊哑了的小年轻们都一夜好梦。
梦里他们还站在台下痴痴地看着台上演《桃花扇》,哪怕他们全程只能站着,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他们也甘之如饴,恨不得她们再唱个十场八场。就算把他们的腿站断了,他们也要把戏听完!
第二天不少人意犹未尽,一大早先叫人去抢购一波折扇,接着又呼朋唤友凑一起讨论花神夜游会的演出。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大伙都开始讨论昨天听到的那些打赏大佬,有人小声哔哔:“我总觉得那个湖山居士有点耳熟,我们国子监的赵博士好像自号‘湖山’?”
其他人开始搭话:“我也记得,赵博士有块私印,上头刻的就是‘湖山居士’四个字。”
有记性好的开始把自己记下来的字号挨个八卦过去,发现其中不乏是平日里整天痛骂他们不学无术的长辈。
昨晚他们鸡血上头,没空仔细琢磨,今天凑一起一讨论,觉得世上没那么多同名同姓的人,那些个砸了大头的人肯定是他们家亲爹/亲叔伯/真老师无疑!
接下来几天有写个胆儿肥的小纨绔起了歪心思,屁颠屁颠地跑回家威胁他爹要封口费,不然就告诉祖父祖母或者亲娘说他们在外头砸钱捧秦淮名伎!还有些没敢要钱,但也痛心疾首地跟他们亲爹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没想到您居然是这样的人!”
这些作死的家伙大多挨了顿竹笋炒肉,不过也有些不幸的人因为儿子告密脸上挨了抓挂了彩。这些人相互碰上了,都笑呵呵地表示家里的葡萄架倒了,不小心刮伤脸,没事,没事,这就是爱的代价!
当然,其中也有比较特立独行的人,比如学生们讨论的那位湖山居士赵博士。
赵博士在《桃花扇》刚出来时便买了两本回家,一本自己读,一本给自己妻子读,说这书特别好看,元宵灯会那会他看了别人抄录的唱词便一直惦记着,花朝节前书终于出了,他特地叫人去蹲点等着买,可算买到了两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