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相里鸿忽而一把扯过他的袖子,随后收回手——手掌上已经沾满了血迹,一片鲜红刺目。
相里飞卢手腕的伤痕再度开裂,血已经顺着袖口往下滚落,只是因为青月镇潮气太重,他居然没有察觉。
“放不放的,都没什么要紧。”相里鸿看着手掌上的血迹,沉声问道:“你给自己用药了?”
相里飞卢没有说话。
“能够维持身体运转,却气血倒行,折损修为。”相里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这是在饮鸩止渴。”
相里飞卢低声说:“师父……”
“你回去吧。”相里鸿疲惫地闭上眼睛,“你也该去看看小容公子了。”
“不用,他那边没关系。”相里飞卢说。
“不会没有关系,我也不是单劝你休息。身边有一个人,就抓紧他,不要等到错过……”
相里鸿摇头,勉强笑了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不要和我……和我一样。这话不吉利,我不说。不过万一哪天,小容公子被别人抢走了,你就等着看吧。”
*
容仪在房门前坐下,抬头看雨。
和他刚来姜国时一样,也不去别的地方。
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神官坞里住着的人们再次进行了一次压缩整合,彼此看护,这一次层空了出来,只剩下他和相里飞卢。
门槛是冰凉的,底下的木纹里嵌了潮气,他能看见这潮气里藏着数不清的木气,有青苔和绿芽压抑在此,想要依附水生长出来。
这些东西比尘埃更加细微,也比蜉蝣更加脆弱,这些微小的生命几乎从未存在过,在日落时最寒凉的时候冒出来,随后被扫撒侍女轻轻地扫掉,就此泯灭无痕。
有几个神官路过,向他问好,叫他:“容公子。”
问他有什么事情吩咐,容仪也只是摇摇头,托腮说:“没有事,我在等佛子回来。”
那些人也就笑一笑走了。
后边到了晚上,神官坞沉寂下来,没有人再上来了。
寒夜带着霜沉降下来,容仪呼出一口气,白汽悠悠往上漂浮,他就跟着往上看,天上的玄武壁水貐星亮着。这星光照耀之地,都属太阴界。
他忽而想到天上的明王们也都和军荼利大明王一样,在看着他。
他又站起身来到桌边,提笔写信,没什么规矩和章法地乱涂抹一番,将近日的生活都告诉他们。
画一个木棍人,手里一把剑,这是相里飞卢和他的青月剑。
再画木棍人肩头蹲一只鸟,那便是他养着他。
再一盏灯,一个人,一只蹲着的凤凰,那就是他等他回来喂自己。
而他很喜欢看他养姜国人的样子,也愿意等他,因为那样的相里飞卢比灯光更温暖。
容仪花了点时间画这些鬼画符一样的东西,从傍晚画到深夜。
相里飞卢仍然没有回来。
因为不被允许用法术的原因,他只暗暗想着,希望明日来一只迷路的青鸟,顺便帮他把信送去梵天。
他是明行,有求必应。
容仪刚刚将信纸塞回自己的储物戒,就听见外边传来压低声音的争论。
“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