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中,他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带着风落在了他肩上,但他来不及思考那是什么。
疼痛和生命急速流逝的感觉包裹了他,让他无暇再理会其他的事情。他苍翠的眼里只注视着一个方向,那就是青月镇的方向。
雾雨开始的地方。
三人被囚禁时,死了新人,随后相里鸿放出了那三人,紧跟着,除鬼的法阵被毁。
他与相里鸿做出的驱鬼阵法,哪怕这只是高级艳鬼,也没有那么容易被摧毁,除非有另外的东西从中作乱。
唯一的解释,除去艳鬼,青月镇上还留着一个人,一个艳鬼的帮凶,甚至主谋。
浓重的雾气中,骏马奔腾,每一次轻微的起落,都会有更多的血从马鞍上流淌下来,直至整个人变得冰冷虚浮。相里飞卢视线模糊,那只常常持剑的手也因为低温而产生了痉挛,他想努力压制,但是已经无法压制那种颤抖。
相里飞卢轻轻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呼吸也耗尽了力气一样,大片的眩晕让他只能俯首,强撑着自己不要昏过去。
意识越来越模糊,仿佛脑海中有一根紧绷的弦,即将要绷断。他又听见了那样的钟声,那响在他漫长而寂寥的少年时光里,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不能睡的钟声。
不能睡——
还有那么多人在等他。
不能睡……
就在此时,他心口那个流散、变冷的洞口忽而被一种温暖和煦的力量填满了。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温暖清隽的身影靠了过来,从背后抱住他的肩膀,把下巴轻轻地搭在了他肩膀上。
容仪一只手伸到前面去,指尖凝成法力,轻轻护住他的心脉,另一手抵着他的脊骨,缓缓注入精气。
他偏头,低低地说:“不要睡啊,你还要养我呢。”
第25章
容仪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他平时那样有力, 相里飞卢意识回笼,伸手握住他的手,便碰到容仪温热的指尖。
容仪伏在他背上, 轻轻叹息一声, 声音里透着几分仿佛没睡醒的迷蒙:“只是一个高阶艳鬼, 我自投罗网, 还无压制之术……大明王该笑话我了, 也是我从前太过不学无术。”
相里飞卢握着他指尖, 那上面的绷带一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 容仪手指仍然透着隐隐的乌青色。
“不是……”他苍白的唇动了动,“容仪,你跟着他们出去, 这是九阴锤的余势,你被艳鬼所伤, 是因为阴气相合,损伤筋脉。青月镇雨雾更加阴寒, 你回去。”
容仪却没再说话了,他只是贴在他后背,温暖柔和的一副躯体。
“容仪……”相里飞卢声音沙哑, “容仪?”
他伸手往后探,揽着容仪的腰, 将他从身后抱到身前来, 扣着他的脊背,低头看他。容仪眯着眼睛, 抬眼看见他那双苍翠的眼, 迷蒙的眼忽而弯了弯, 揪着他的衣领, 又靠了过来。鸟儿迷茫无助时,只有靠近热源是他的本性。
“不必担忧我,我是明行,恢复得……也会更快,我只是想多睡会儿。”容仪咕哝着,“这儿都冷……只有你是热的。你是去找你师父么?”
“我也想找我师父。”容仪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声音轻软,像是在说梦话,“可他死前也没见我,说这是他的天运,也不肯让我来太阴界,说是我并不没有任务,所以不要来的好。可是我来了,除了不舒服一些,也没有怎么样。他和我娘亲,都死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然后他们说,他们都因为我,有了很好的结局。”他喃喃说,声音仍然像是在发梦。
相里飞卢怔了一怔。
容仪蜷缩在他怀里,将脸颊依恋地贴在他胸前:“我会跟着你。你师父,阳寿不过三天了,你应该想回去看看他吧。”
青月镇大雨倾盆,雾雨升腾。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这个地方只剩下了无边寂静,如同坟墓。
相里鸿一个人单手拖着轮椅,另一手捏着一枚铁合玉,在棺木前沉坐。
灵堂中最后一盆炭火快要烧光了,他满身的寒凉,满手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