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里飞卢没有说话。

“算了,不论你是谁,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赤炎金猊兽说道。“凡人可怜,看不清情势,却因我遵循情势,而要杀我。我是妖兽,这是我的命数。”

天空飞雪,相里飞卢抬头望上天空。

眼前星垂平野,明行依然明亮,只是这枚星星身边的红晕,仍然保持着被天雷撕裂的状态,往玄武壁水貐的靠近,似乎也放缓了很多。

铮然一声剑响,青月剑脱壳而出。赤炎金猊兽缩了缩,却没等来预想的死亡,只是犄角一凉,长尾一断,血液喷涌而出。

它痛苦地嚎叫起来,声音响遍山野,回荡在雪山之中。地上的巨兽喘气更加剧烈了起来,痛苦难捱,相里飞卢用法术禁锢住它,袖中法器轻轻一放,佛铃声起,赤炎金猊兽的痛苦却仿佛在消退,声音渐渐平息。

“我观你说话行止,从前得佛门人点拨过,是么?”相里飞卢低声问道,“说出地名,我护送你回去。”

“梵天无色、界……他化自在天门下。”赤炎金猊兽的声音中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愤怒与焦躁,反而透出几分惘然,“你是凡人,为何送我?”

相里飞卢没有回答了。

他仍然望向天空。漫天的星星向他压下来,如同少年闪亮的眼眸,似乎有话想告诉他。

相里飞卢留下了赤炎金猊兽的犄角与尾巴,算作惩戒,交予边境人民保管。

回到扎营处,相里飞卢低声命令旁人:“王城中可有信送来?”

“有国师台来信,禀报各处状况。”

“有青月来信么?”

“有,附在国师台来信之后,指明要您打开,我们都没有动。”

相里飞卢接过来,见到扉页上写着“佛塔诸事,佛子亲启”。小神官的字写得很漂亮,相里飞卢翻了翻,星象总结与佛塔事宜汇报,都是小神官做的。

明明都是同一个人写的,但分成了两份。

星象中写着:“明行星动暂缓,四方山火暂缓。”

拆开佛塔这边的信,则是小神官的字迹,郑重冷静:“佛塔一切安好,唯有小公子不知所踪。”

相里飞卢看完,沉默了片刻,“青月如今在国师台好么?”

信使听他这话,觉得有些奇怪:“青月是您指定的下一任国师,陛下十分信任他。他虽然年纪尚小,但行事稳重,进退有度,国师台的老师父们也都说,他天资聪颖,敏锐聪慧。这样的人,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知道了。”

——青月此前,想必多少就对容仪的身份有所猜测。一个人只喝清水,吃果子,加之有孔雀护国的联想,要猜出容仪真身是凤凰,并不困难。

而青月是否终有一天,会将明行、姜国、与容仪联系在一起,大约也是迟早的事。

相里飞卢领任国师数年,举国上下把他奉为神灵。他权势滔天,只是从不使用,从不倾轧,他自己不是不懂朝政官场上那些东西,只是因为姜国皇帝与姜国人,给了他完全的支持,所以可以放手不管。

青月是他亲手带进的姜国,聪颖、不偏私,是他一直以来的要求。但这种不偏私,是否会在成长起来之后指向他,或者容仪?

“代我回禀国君,赤炎金猊兽已灭,我暂缓回都,会前往梵天无色。界一趟,寻求治国之法。”

相里飞卢提起青月剑,飞身上马。大雪拂过他的眼睫,冰凉柔软。

姜国。

“小大师,佛子回信已经到了,陛下请您再去主殿一趟,佛子不在,这次祭天,需要您主持。”

“好好好,我晚上过去,待我准备一下。”

“还有……凶星传闻,最近流动四起,陛下也希望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