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越来越大,如同万把剑扎在萧顷的头皮上。他惊恐地抬起头,徒劳地张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宗骋野跌坐回原位,粗重地喘了一口气,哑声说:“他喜欢疼,我经常疼,他就会一直保护我。”声音越来越小,几乎是要讲给自己听,“我就不会没有家了。”
萧顷的胸口起伏不定,他闭上眼睛,顿了片刻,低声道:“……对不起。”
他说:“高晟……宗高晟签署的赠与合同,我从前完全不知情,现在也一份都不会要,全都还给你。如果你担心这个,请你……”萧顷的声音有半分不易察觉的波动,“……不用担心。”
他的手有一点抖,便收回膝盖上握成拳,萧顷呼出一口气,尽量平静地直视宗骋野,“但我从来没有破坏过你的家庭。”
“房子我都会卖掉。你和宗高晟做过爱的地方,让人恶心。”宗骋野打断了他,扬起眼皮,眼里的神色同萧顷前半生一直与之抗争的任何一种观点都一样,狠毒得理所当然,“两个男人怎么会在一起?你们之间有真爱吗?纯粹的性|欲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萧顷仿佛被针扎了一般,早餐店里的普通人都若有若无地对他投来猎奇的目光。他甚至开始隐隐颤抖。
他一直避免出现在大众视野下被人指指点点,一直避免来这种人多嘈杂、座位间甚至连隔板都没有的餐厅;哪怕拼尽全力做到电子信息行业界巨头,也只是为了把自己隐藏起来,不被这些平庸的、一无所知的人评头论足。
可是宗骋野事出有因的指控却再一次将他打入谷底,他仿佛被人剥光了放在博物厅里展览,白炽灯那么晃眼,他的皮肤都好像要被灼烧得冒烟,嗓子也因为干涩而发不出声音。
“你不也不敢公开说吗?所以只能和宗高晟在我们家角落偷偷做|爱,因为这不正常,和虫子一样。”宗骋野嘲讽地笑了笑。
萧顷剧烈地抖动了一下,犹如将倾倒的帝国大厦,表情惊慌失措,像个刚被人丢入世界的婴儿。
宗骋野好像不断上升的珠穆朗玛峰,在他面前越来越高大。
“不是……”萧顷说,“……你闭嘴。”
他和宗高晟不是这样,他们是情到深处、是情难自已、是为了对方可以隐姓埋名。宗高晟像个可靠的长者引导着他,看见了他的自卑,告诉他什么都可以,告诉他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其他人要管,去他|妈|的。
宗高晟在他第一次会议发言时,在桌下握住他汗涔|涔、虚弱无比的手,朝他微笑,鼓励他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一样。
他们在一起曾经是一块完整的拼图。
可如果是这样,宗高晟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和别人有了孩子,让他成为被人作践的、卑劣的、虫子一样的第三者?
两个人从前飞到撒哈拉,看夕阳把沙子变得像雪海一样纯洁,宗高晟吻着他说爱情要活在阳光下,可为什么现在萧顷只配活在阴暗的角落里?
他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十指无力地捂住脸颊,感受湿意渐渐浸|润指缝。
他什么时候从依附品变成自私的帮凶,像一把利刃把自己和别人都割得血淋淋的?
万籁俱寂。萧顷再也没敢抬起头,他像个罪人般躲避着宗骋野如炬的目光,哽咽吞咽着几乎能淹没他的苦涩,徒然哑声道:“……对不起。”
他以为帮助宗骋野就能弥补这一切,黑暗却像裂缝一般吞噬了他的自作主张。
他不为自己喜欢男人道歉,但他悔恨纵容了宗高晟的三心二意。
可我从来、从来没有想破坏别人的家庭啊。
作者有话说:
男同竟在我身边→男同竟是我!
谢谢观阅!鞠躬。
第5章
这片的大学生很多,现在是下午,人群车辆川流不息。
宗骋野抓着档案袋,茫然地站在路边,好像在犹豫要不要伸手拦一辆的士。
喇叭声突然响起,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几步远,靠近人行道的车窗被放下来,罗璧从驾驶座偏过头,确认般地喊道:“骋野?”
宗骋野惊了一下,回过神来,拉开了车门坐了上去。
“要去哪里?”系好安全带后,罗璧打着方向盘将车重新摆回车潮中,扫过宗骋野手里的档案袋随口问道,“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