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点肆意飞溅。
少年气性被打碎,跌落在地上同泥和在一起,被月光看着。
去他妈的。
宗骋野想,这家不想搬也得搬,没了谁我还活不下去吗?
夜里天凉雾重,宗骋野止不住地牙齿打颤,可脊梁骨却越走越直、越走越热、越走越有力。
后来走得脚板发麻,内力有根筋却像被浇了汽油点起一把火直蹿。宗骋野已不记清是怎么看到罗璧家的门口,他不像往常安静,“砰”的一声打开门。
房子没有变,还是简约的精装修,灰白色在夜晚里界限分明,一盏暖光灯落在罗璧身前。
“回来了?”
听见声响,罗璧将手里的文献资料往台面上随手一放,见宗骋野裤脚往下都是结块的泥土,手上还拎着张破毯子,“回来了就去洗澡。”
凌晨一点。宗骋野抬头看了眼挂钟,嘴里喘着粗气,热气很快融进温暖的室内。
凌晨一点,走了快两个小时。
两人俱是沉默,宗骋野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平静下来。
他本是满腔愤怒和委屈的,可是一到这,在冰冷的规则装修的房子里,罗璧平静地抬头看他,用寻常的语气问话,就像宗骋野只是刚刚参加party后回家。
宗骋野突然泄了气,心脏同别的什么情绪都好像被熨平了。
他把手里的脏毯子、泥鞋子和沾了灰的外裤都脱在了门外面,两条又直又长的白腿打着颤,一声不吭地往浴室走。
等洗完澡出来,客厅的灯还没关,人同文献却早就无影无踪。
宗骋野十分疲惫,大脑早已宕机,决定第二天再对未来做打算,回到卧室,一沾床就立马睡死过去。
第二天早上,宗骋野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昨晚被脱在门外的脏衣服。
于是急匆匆地拉开大门,可门外什么衣服都没有了,楼道旁捆着两大袋准备被保洁员收走的塑料垃圾。
宗骋野悻悻地甩上门。罗璧这么爱干净。
他真有些摸不着头脑,两日空暇时就坐在桌子前反思自己,是不是早前得罪了罗璧,例如不够爱干净、经常不回家等,现在就被一并奉还。
可转念苦涩一想,罗璧大约最受不了的还是他的依恋。
在整理行李要搬出期间,他心惊胆战,总害怕罗璧会催促他快一些。但在这件事上,罗璧是很君子的,他不但没有催,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两天宗骋野连早餐都没有下楼吃。罗璧还是照常,吃过饭后便坐在桌边读报纸,甚至问宗骋野今天还要不要去看外婆。
宗骋野早忘了这茬。
他本以为早前说一周后带他去是搪塞的话,没想到罗璧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将报纸又翻过一页,问了出来。
宗骋野想自己已经本性暴露,甚至当着罗璧的面放肆过一通,补偿也无济于事,于是只是有一点克制地说“我想去”。
罗璧修长的手指轻点身旁的座位,桌上已经摆好了干净的碗筷,他还在阅览报纸,随口说:“来吃。”
宗骋野自认是有一点怕罗璧,又实在想去见见那未曾谋面的外婆,只能磨磨蹭蹭别别扭扭坐下吃了一顿饭。
他心里隐隐约约期望罗璧能就他往外搬说一些什么话,但是罗璧一口一口啜着咖啡,表情冷淡又平常得很,对宗骋野打算外搬的举动只字不提。
大约从外婆家回来后,就是要正式划清界限了。
“怎么去?”宗骋野放下碗筷,因为忌惮而不敢直视罗璧。
“坐车。”罗璧很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