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璧见他躬下身同那卖糖人的小贩讲了些什么,又等了几分钟,才左右手各捻根棍子,笑眯眯地朝他跑来。
给三分颜色能开染坊。这话说的绝对是宗骋野。
他左手捻着根红果的糖葫芦,红得鲜艳欲滴,张嘴咬下一颗,黄糖渣粘在嘴角,又举起右手含糊不清地说,“你看,糖人儿,老鹰。”
那小贩摆摊说只做十二生肖,不知宗骋野怎么说服他做了只鹰。
那鹰利爪亮目,翅大毛厚,振翅欲飞,潇洒又凶狠。现在堪堪停在一根细木棍上。
宗骋野邀功似地举近,仰脸问:“像不像?”
他嘴里噙着糖丝,夕阳衬着雪白的脸上一抹酡红,真真比花好看。
罗璧垂眸看他半晌,说,像。
宗骋野一勾手将那糖塞罗璧手里,大言不惭道:“送你的。”
或许是县城气氛叫人容易松弛,或者是宗骋野心情好了善讨巧,两人走得近时,罗璧也愿意惯着他。
宗骋野尝完一串糖葫芦,又自然地探头从罗璧手上的糖人咬了一口,嘎嘣一下,脑袋没了。
宗骋野盯着那个没了脑袋的糖鹰傻笑,贝齿在灯下闪着光,像极了漫画里坏事得逞的反派狗狗。
宗骋野瞥了罗璧一眼,又凑过头去咬糖,三下五除二竟就就着罗璧的手吃完了整根,最后还理直气壮地说,鹰还是完整呆我肚子里吧。
得,敢情说送就是为了个拿糖的免费劳力。
他奸计得逞,却得逞的可爱,眼里仿佛亮着满天星河,罗璧揉他脑袋,哈哈大笑。
两人继续往前走,太阳渐沉,一抹清灰燃尽,路灯陆续亮起来,人也渐渐变少了。
走过宽敞的步行小道,绕过残败的路边花,长青树落下几片叶子,两人还沉默地走,罗璧轻声哼起了歌。
曲调低沉沧桑,又有诗人的孤寂。罗璧哼调,嗓音沉而稳,随性又沙哑,似唱片轻转,又像只人手,挑拨着宗骋野的耳朵,勾了勾他的心弦。
他知道这是谁的歌,当红歌手白闻的《归》。
任尔仗剑走天涯,吾心安处即是家。
宗骋野侧头看罗璧,见他取下了眼镜,嘴角勾笑,眼神温柔,心不由地热。
他嘴里的糖甜还未散去,舌尖凝着点糖浆,搅动着整个口腔都甜腻腻的。正欲说话,就听见一声软软的叫唤自后而来。
“叔叔!”
两人回头,见到一位身量细小的少年远远挥手跑来,带起一阵晚风清香。
他气喘吁吁地停在罗璧面前,眼神十分惊喜,同镶了钻一般,嫣红的唇一张一阖道:“叔叔!好久不见!”
罗璧倒也惊讶,挑一边眉,沉声道:“文宁?”
来人想必是从很远追来,喘气时还不忘扬起那巴掌大小干净的脸庞盯着罗璧看,十分仰慕。他长相偏向小家碧玉那一卦,眉眼弯弯,像极了邻家哥哥。
宗骋野对陌生人总是这样,眼皮仿佛抬不起来,神色恹恹又不甚在乎,常被人误以为目中无人又狷狂。
何况他心底天生对文宁有些戒备与不痛快,且不说文宁打断了他与罗璧之间美好的气氛,还有那一句又一句亲热的“叔叔”,叫得他鸡皮疙瘩直往上窜。
而且文宁看罗璧的样子,总让他心里不自在。
眼泛光,嘟着嘴,这不恶心人么!
和宗骋野不尴不尬地打了个招呼后,文宁很自然地站在罗璧的左侧,同罗璧攀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