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真的俞老师有点可爱。

“真的。”郑西遥说,挑挑拣拣水果盘里的芒果丁,“真的,我不紧张,你想想去年,我弟,蔡霁同学,他高考前一天还和我打游戏,我们这种实力派真的都无所畏惧的,真的,你不要再这样了,让我觉得我好像个保护动物。”

好不容易说动了俞期和俞姨不要再特殊对待,钟叔又开始了。

“嗯……嗯嗯我知道,嗯嗯嗯嗯,没多放油,也没让他吃凉的,水都是温的,啊好好好烫的烫的,换换换,知道……没嚷,哎呦我哪敢嚷他,我妈?我妈更不会嚷他好吗,知道了,你放心吧爸,你专心辅导毕业生嘛,我真的知道了。”

俞期身心俱疲的挂掉电话,手有气无力的搭在郑西遥肩上,欲哭无泪:“我爸对我有误解,你摸着自己的良心,你说我嚷过你吗?”

郑西遥趴在俞期肩上,往下踹了踹夏凉被,又闭上眼睛,安慰着哄人:“没嚷过没嚷过,你对我最好了,好了好了睡觉吧,困着呢。”

俩人又闭上眼睡了不到五分钟,又一个电话响了。

俞期挣扎着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一看是“钟俞”俩字,果断挂断。

一分钟后,郑西遥的手机响了。

俞期闭着眼睛,心里把钟俞摁着啪啪两巴掌,接过郑西遥递来的手机,接通了傻逼哥哥的电话。

“你胆子大了,都敢挂我电话了。”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也没有很生气,挺平淡的,“小朋友是不是还有半个月就高考了?”

他哥脾气时好时坏,俞期不太想搭理他,沉闷着“嗯”了一声。

“拒绝聊天”的意思表达的非常明显。

奈何人家不听。

“我经纪人说高三学生压力都挺大的,虽然跟你在一起的人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压力大的,但毕竟高三是吧,你对人家好点,吵架了顺着人家,认个错不丢人知道吗?咱们老钟家的孩子要学会能屈能伸。就半个月了,给人做点好吃的,想吃什么就给人做,要星星也给人摘去……哎,弟妹在不在旁边?”

两个人挨的近,钟俞的话早就传进了郑西遥耳朵里。

俞期把手机还给郑西遥,昏昏欲睡时的0.5倍速声音还有点早起特有的沙哑:“我哥要嘱咐你几句,不用搭理他。”

哥哥跟弟弟说话和跟弟妹说话是两个语调。

“弟妹!咳……不是,那什么……遥遥,没事,有我呢啊,俞期这小混蛋要是欺负你就跟我说,回来我给你揍他,他打不过我,有哥给你撑腰呢,搁家里边横着走!”

挂了电话,郑西遥揉了揉还惺忪的睡眼,起身趴到俞期身上,带着清晨特有的傻劲,嘿嘿的笑:“俞哥让我在家横着走。”

“走呗。”俞期揉揉身上人的后脑勺,抱着人翻身躺好,“你蹦着走都没人拦你,行了睡觉吧啊,乖,我把你手机静音了。”

郑西遥问:“你的呢?”

俞期说:“关机了。”

郑西遥:“……”

过完六一大家就可以回家自主复习,离开学校的那天,郑西遥居然还有那么点留恋,他看着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互相说着“再见”,说着“7号见”,有些感性的人和同学抱着流了点眼泪。郑西遥忽然想起来蔡霁说,他离开学校那天,到了家以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再也不能作为一个高中生回到学校了。

那个小小教室会迎接新的人,他的桌角会贴上另一个人的名字,书桌里会塞满新的书,黑板上的“我们毕业了”五个大字会被擦掉,换成“欢迎新同学”,被嫌弃了很久的校服会压了箱底,衣服上留下的签名不会褪色,但记忆会忘掉一些人的样貌。

要毕业了。

郑西遥想,我居然要毕业了。

6月3号这天,郑西遥又去了躺省监狱,没告诉俞期,也算是突发奇想,就想一个人,再来看看爸爸,跟他讲讲。

那个曾经倒一的儿子要高考了,那个曾经包揽奖项的继子开始了新的生活。

父亲变老了。

这是郑西遥最直观的感受。

他说,爸,我要高考了,我会考上B大,和你一样的学校,我可能会学医,也可能不会,我可能要走媒体这个行业,但我又好像不是那么想。我有参加过话剧,有一部电影我还跑了龙套,已经有两个大导演说我是演戏的料,说我是天生的演员,但我好像不是那么向往舞台……我其实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俞老师……俞期,他现在是老师,网上教学,可出名了,上他课的人特别多,他在我20岁生日那天,把陪了他好久的相机给了我,我18岁的时候他就说,等我出师了会送我个更好的,他没说是什么意思,可我懂,他把他的未来都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