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来没带司机,早在回酒店时就让司机回家了。回了套房他才发现林藏不在,后来林藏给他发了位置,他才一路惊慌失措地自己开了车过来找他。
他刻意把车停在远离正门的地方,然后步行从侧门溜进园区。刚一进去,就撞上了一群保安围追堵截林藏的壮观场面,急中生智带着他躲过一劫,好在没有发生什么剧烈冲突,对方应该连他们是谁、究竟来干什么的都没搞清楚。
一路马不停蹄,一路担惊受怕,这会儿护着林藏坐回到车里,钟声那具陡然松懈的身体突然感到了难忍的酸涨。
“怎么了?感觉难受吗?”林藏见他脸色难看,伸手探了探他额头温度,再顺着脸颊一路向下,托住他下巴轻轻窝在掌心,“还好,没有发烧。是哪里不舒服吗?”
钟声一把攥住林藏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捂着,心疼道:“我没事,就是有些累。倒是你,手怎么又变凉了,刚给你焐热的……”
林藏抽出自己手,在他紧实的胳膊上轻拍了下,“行了,赶紧开车走吧!对了,你要不要去吃点夜宵?折腾一晚上,我肚子有些饿了。”
“夜宵?你为了今晚的事,连晚饭都没吃吧?”钟声发动车子,打开远灯,同时开始数落他:“8点多就发消息告诉我要睡觉了,你觉得我能信吗?平时12点俩眼都瞪得跟灯泡似的。”
林藏微笑看他,心想不过才相处了短短几天,这人已经把自己的习惯和规律都摸透了。“那现在是怎样?你就说要不要去吃吧!”
“吃啊,我晚上也没吃,本来想着早点结束会议,回去跟你一起吃的。”钟声一边开车,一边伸出右手握住他,将那单薄冰凉的手按在自己腿上焐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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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时前,远声集团会议室。
原本为了晚上能尽快见到林藏,钟声比原计划提早很多离开了那个推诿扯皮又针锋相对的会场。
那场会议争论的焦点,集中在:“远声集团近期的总体盈利不理想,是否是由于钟声极力主导的远山春墅项目占用了过多的资金和优势资源,以及就目前来看该项目是否仍然具备作为集团重点扶持对象的条件”等问题。
钟远强纠集了不少股东,对远山春墅项目的可持续发展性提出了强烈质疑,并列举了诸多限制项目发展的弊端和不利因素,其中之一便是那座对周边环境造成极大污染的垃圾站,及由此引发的民众不满与大小纠纷。
彼时,坐在总裁身侧的钟声,听闻对方这番说辞,扯了扯嘴角轻蔑一笑,他早已知情,也早有准备,既然对方自己把战火引到此处,他一不做二不休,把一纸方案甩在了圆桌之上。
众人不解,战战兢兢翻开那厚厚一摞文案,一口气将连篇的白纸黑字读了个明白——
方案主张由集团先期注资收购那家位于第三区的主营环保和再生事业的绿源公司,相当于间接取得了那座垃圾处理站的管理权和运营权。下一步再把垃圾站迁往远离市区的科技园区,在那边发展出成体系成规模的循环经济,一方面用真正科学的方式分类处理垃圾,减少污染;同时回收利用垃圾中的可再生物品,投入再生产,将回收与远声集团已经在科技园区建成的在加工工厂直接对接,并从中获利……
循环和再生经济的提议不算新鲜,但绝对是当下热点,又能为集团收获良好口碑。
钟声抛出的这套方案,盈利模式清晰,思路成熟,几乎无懈可击,自然没有人敢反对,远声集团的最终话事人钟远飞当即拍板,给予了钟声不遗余力的支持。
钟声的做事风格永远强势,不给他人留任何余地,快狠准直击七寸。钟远飞应允得毫无悬念,钟远强之辈弄巧成拙,恨得连后槽牙都咬碎了。
钟声看着落地窗外的夜幕,心里念着那个等在他家里的人,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要回到春丽大酒店的那间套房内。
他跟钟远飞悄然告假,扔下满室吵嚷,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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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在远山春墅二期,为奶奶挑一处合适的房子,并且按照以前老房子的样式和布局,为她老人家复制一个一模一样的家,你说,她能接受吗?”钟声左手开车,右手把林藏的手握得更紧了,心里的小鼓反复敲打着。
“嗯?”林藏不明所以,侧过脸看着钟声,额前的碎发垂下来,虚虚地挡住了那双幽深的眼眸,昏暗中的眸色更显迷离。
钟声清了清嗓子,喉结微动,“你之前不是为着奶奶那老房子的事发愁吗?我思来想去,你们一直留着那房子,恐怕以后容易招惹麻烦。”
林藏皱眉,“你想叫我向他们退让?”
“宝贝儿,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你觉得我钟声会向别人屈服吗?我的考虑是,眼下有个更好的选择,你和奶奶不就是想保留一份对过去的记忆吗?这我完全可以保证,新房子和以前那套不会有任何差别!”
“在新房子里复原老宅?”林藏摇摇头,他觉得钟声的想法过于理想化,付出成本太高。
“这个没什么难度,房屋格局就按照以前的设计,老家具老物件依原样摆进去。而且拆迁本来就有补偿,费用这方面你不用担心……”
林藏沉默,老房子拆了以后,小区里那家1块钱能买4颗泡泡糖的小卖部肯定也要拆了,院子里唠嗑闲聊的大爷大妈大都会要搬走,虽然他们有时挺烦人的,还有楼道墙壁上那些写写画画的童年涂鸦、那些刻在门板上“XXX我喜欢你”格式统一的表白……
新房子再怎么复原它也是新的,不是原来那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