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把匕首递给巫满霜,宋清池就会闪亮出场。
当年楚天阔心念一动,在暴雨中埋下一颗“决裂”的种子。
终于在这一刻,来自过去的布置开花结果,生长到了可以摘取果实的时刻。
在讲到宋清池的计划时,楚天阔就说得比较含糊。
毕竟,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师弟将会拿出什么样的方式,令他一瞬间痛心疾首。
楚天阔摸摸下巴,很期待地说道:“师弟说了,关于如何同我反目成仇,他有一个很合适的安排……”
出于对楚天阔审美的信任,言落月也不由得升起几分好奇。
所以在戏台后出现绰约的女子身影,犹抱琵琶、若隐若现时,言落月的胃口不由被吊到最高值。
接下来,宋清池亮相——
言落月:哇,男扮女装,好好好!
楚天阔:什么,师弟竟然堕落至此,居然穿起了淘淘的衣服?
宋清池露出正脸——
言落月:嘶,狠人,他把自己脸都烧融了一半?真的假的?
楚天阔:为了这个计划,师弟竟然做到这个地步……
显然,楚天阔把宋清池的毁容当了真。
正因如此,他表露出的痛楚才那么真实,甚至瞒过了灰雾本魔。
再到后来,宋清池面无表情,念出深情的病娇台词……
楚天阔只差没当场捂住心口,感觉心脏仿佛凌迟般剧痛:好!这理由太过真实,天衣无缝!
言落月的第一反应则是:啊?这什么鬼才直男写出的病娇剧本?
……男女之间,关于决裂感情戏体感上的天差地别,由此就可见一斑。
听言落月陈述起这段心声,巫满霜和凌霜魂暗地里做了个对视的动作。
趁着言落月的注意力转移开,巫满霜不太确定地问道:“我觉得……这个剧本写得挺好?”
凌霜魂也悄悄地说道:“我也觉得,这个剧本写得挺好。”
沉默了一小会儿后,巫满霜叹了口气:“这就别告诉落月了。”
凌霜魂坚决地点了点头:“不能让小言知道。”
对于两个小伙伴的暗中交流,言落月一无所知。
她将目光放向不远处,楚天阔和灰雾之间的拉锯也已经接近尾声。
就在刚刚,言落月以自己的亲身行动,试探出灰雾受到伤害的机制。
这份保证,无疑给楚天阔打下了一剂重重的强心针。
在他的努力之下,已经被炼制成为“法器楚天阔”的男人,同时运转起法器、阵法和剑罡,将自己的各项性能都拉最大。
他就像是一个无法摆脱的龙卷风旋涡,将灰雾生拉硬拽,一点点地抓进名为楚天阔的法器之内。
虽说言落月把楚天阔比作一柄剑,但这并不是说楚天阔真的被炼制成了剑。
——谁家剑会是中空的,而且还能顿顿干掉五碗饭啊?
鉴于世上第一台洗衣服的机器叫洗衣机、第一台自动煮饭的机器叫电饭煲。
如果按照这个取名思路,那法器版楚天阔的名字,现在应该叫做“全自动灰雾不得好死仪”。
这台仪器完美执行了自己的任务。
在收容了灰雾以后,楚天阔解开对自己记忆的神识封印,又笑着冲言落月他们招了招手。
言落月双眼一亮,拉起巫满霜和凌霜魂奔了过去。
“楚师兄。”
她紧盯着楚天阔,上下打量了两三个来回:“你现在好吗?”
“这正是我最好的时刻。”
言落月又问道:“那陶桃师姐呢,她现在好吗?”
楚天阔的笑容越发灿烂:“她早就神魂归位了——嗯,你想见淘淘?”
他转过身,对宋清池挥了挥手:“诶,师弟,淘淘什么时候——”
话刚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只见一个粉衣碧裙的漂亮姑娘从远处走来。
她她脚步轻快,带着一种小兔子般的连环蹦跳之意,没一会儿就走到了宋清池身边。
“终于见到大师兄伏魔成功,可等死我了!”
陶桃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如同乳燕投林一样,张开手臂,深情地抱住了……宋清池。
楚天阔:“……”
楚天阔转过头来,毫无感情地问道:“你还想见你陶桃小师姐吗?”
言落月一眼看出,陶桃脸上的妆容,和宋清池刚刚扮女装时的半面妆如出一辙。
忽如其来地,她就被塞了一把狗粮。
言落月缓缓地将脖子转回原位,喃喃道:“其实,也不是那么想见……”
到了此时,楚天阔终于肯摘下脸上的铸铁面具。
铁灰色的冷酷面具之下,男人英俊的面孔神采飞扬,一如往昔少年时。
言落月追问道:“那片灰雾,它现在在哪儿呢?”
提到此时,楚天阔原本爽朗的笑容中,就不免多了一份狠戾。
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自己的胸腔,敲出一声钢铁般的回音。
“这儿。我现在正陪它做游戏。”
言落月微微一愣:“什么游戏?”
楚天阔嘎嘣嘎嘣地按了按指关节:“这些年来,我和师弟除了炼器之外,还陆续做了一些改造……嗯,为了好玩,我让师弟在我身体里装了一座迷宫。”
“嗯,一座充满分岔路口的迷宫。”楚天阔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让这孙砸总喜欢做选择题——我这回让它选个够!”
言落月:“???”
啊?什么,这都可以?
——不对,什么叫为了好玩儿啊,楚师兄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楚天阔眯起眼睛,轻声道:“就像现在……”
不知被封印在体内的灰雾做了什么选择,楚天阔故作遗憾地一摇头:
“不行啊,老兄,此路不通,此路有炎洪啊!”
话音刚落,他在自己胸腔上敲打一下——或许是拨动了某个声音外放的阵法。
一时之间,灰雾声嘶力竭的尖叫声透体而出,惊得言落月猛然往后跳了一小步。
“吓到你了?”
楚天阔歉意地笑了一下,又把阵法拨回原处,懒洋洋道:“好了,闭嘴,你有点吵。”
随着他的动作,灰雾的声音重新被关押在一隅之间,连一丝风声都透不出。
“那楚师兄,你……你疼吗?”
楚天阔哑然失笑:“当然不了,我又不傻,我要是疼还不知道说吗?”
这下子,言落月的目光中不由得充满敬畏。
——不但能把活着的楚天阔炼制成针对魔物的利器,而且还有余暇在他体内打造一座迷宫。
这还算炼器之术吗?
这根本就是修仙界版本的人体炼金术了吧!
但不管怎么说……
言落月笑着冲楚天阔行了一礼:“我就提前恭喜楚师兄、宋师兄还有陶桃小师姐了。”
——罪魁祸首的魔物被擒、山茶镇民魂魄差不多休养完毕。
人证物证俱在,昔日剑道大会的魁首少年,终于能再度重拾荣光,找回他的清白。
听到言落月的祝福,楚天阔也微微一笑。
“那我也提前恭喜小师妹你。”
“咦?”
“回头。”楚天阔笑着按住言落月的肩。
他手臂微微一带,就让言落月顺势转了个身:“瞧,你大师兄来接你了。”
他虽然扣押了言落月的所有求助纸鹤,却也单独给江汀白发去了一只纸鹤,在信件里写清了来龙去脉。
毕竟嘛,拐带了人家的小师弟小师妹给自己打工,总得和当家长的说一声。
至于为什么不写信给姬妖尊……
咳,这个还是算了吧。
言落月微微仰头,只见一道飒沓剑光自天边而来,一袭月白色的剑袍分动长风,拨开云海,转瞬间便露出熟悉的容颜轮廓。
“大师兄!”
“嗯,我来了。”
江汀白利落地收剑落地,又摘去襟上挂着的一片艳红山茶。
他看了看楚天阔和言落月之间和谐友好的氛围,大步流星地迎面走来。
江汀白先是把师弟师妹和凌霜魂都拢在身后,这才抬手冲楚天阔行了一个剑礼。
“楚兄。”“江兄。”
江汀白感慨道:“八十年未见,楚兄风采一如往昔。”
楚天阔却笑道:“八十年如一弹指,江兄的剑意却大大精进了!”
这两人四目相对,当即战意横生。
江汀白长剑未曾出鞘,然而双目之间纵横的两段剑意,却不输于这世上的任何剑器。
“当年剑道大会上,我技不如人,比楚兄输了一招……如今又逢剑道大会的好时节,不知楚兄昔日意气,今日犹在否?”
楚天阔拍拍自己胸膛,当即把封印在体内的灰雾拍得猛然一声惨叫。
他一字一顿答道:“寸心未改。”
——欲买桂花同载酒,依旧是,少年游。
……
虽说江汀白和楚天阔都有意比剑,但现在显然不是个好时候。
江汀白自从收到消息以后,就日夜兼程、风尘仆仆地赶来接自家师弟师妹。
楚天阔更是费尽心机,才捉住八十年来的至仇。
现在终于迎来一个合家欢结局,比起剑意肆扬地动手比上一场,果然还是大家先坐在一起,喝一顿好酒,吃一顿饱饭更为快乐。
楚天阔一转身,没忘记拍拍言落月的脑袋:
“走吧,这回不馋你了,带你去吃真正的回锅肉。”
一行人来到山茶城中最大的酒楼,盘下了二楼的一间包厢。
言落月的座位,正好就在宋清池边上。
借着上菜前的余暇,言落月主动向他请教起“体炼”之术。
“当然,这毕竟是宋师兄的独门法诀……”
如果宋清池不愿传授,也是理所应当。
言落月并不想挟恩图报。
宋清池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就很随和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