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拉锯战,以乌啼之火在超超超巨型滚圆魔上,撞击得四分五裂为始,一直持续到现在。双方已经互相折磨了将近万年。
在这样长的时间里,傀儡噬情网也未必没有起过跑路的念头。
但问题就在于,它已经跑不了了。
为了拿下落月之木,它几乎用出了所有的傀儡丝,和落月之木的枝杈、树根连接在一起。
这么多年过去,两边僵持的力场已经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无论是谁先松手,谁就会遭到强大的反噬力。
在一开始的时候,主动权或许还掌握在这个傀儡噬情网的手里。
但现在,优势已经一寸一寸地向着修真界偏移。
除非傀儡噬情网痛下决心,决定断腕求生,舍下自己的大部分傀儡丝离开这个世界。
不然的话,它和落月之木的这一战,必然要以一生一死作为最后的结局。
对于言落月的观点,巫满霜也非常赞同。
“它既然有开拓空间的能力,那就不能让它跑掉,不然贻害无穷。”
从道德上讲,放过这只傀儡噬情魔,无异于放虎归山,是在祸害其他世界。
而从理智上讲,修真界的灵气如此充足,谁知道它会不会在积蓄了足够的力量以后卷土重来?
——除魔务尽。
这是人界修士用多年以来的血泪对抗,总结出的一条真理。
言落月扳着手指计算两方实力。
“一旦开战的话,妖界、人界、魔界的修士,都可以对战繁衍出的魔物。”
“嗯。”
“灵界人可以进入“网络”,像是病毒入侵电脑那样,袭击银丝网的大本营。”
“对。”巫满霜不忘提醒言落月,“但灵界人的修为是个问题。”
虽说大部分灵界人在攻击力上,和剑修一样可以跨级别,但他们的修为天花板实在太低。
到目前为止,尽管言落月努力地培养过了,但除了岑鸣霄马上就能晋升金丹之外,剩余的灵界人也只有筑基后期的修为。
“这样一来,灵界人会有些危险。”言落月默默盘算着,“所以除了灵化者之外,《万界归一》的阵线也要全面压上。”
“——对了,还有那只融合在银丝网里的噬情魔。”
言落月骤然回忆起来,在《万界归一》的“世界阵营战”里,有很多次攻击都是被那只噬情魔抵挡回来的。
感情乃是人类这个物种不可割舍的特性。
所以面对噬情魔,他们缺少一种一击制敌的专精手段。
话音刚落,言落月和巫满霜对视一眼。从眼神的交汇中,两人看出,他们都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楚天阔。
那个对付噬情魔的答案,此刻就在唇边。
言落月握起拳头,轻轻在掌心一敲,道:“对啊,体炼之术!”
关于如何制服噬情魔,宋清池和楚天阔已经研究出可行的先例。
言落月只需把落月之木的一部分,炼制成捕捉噬情魔的容器就行了。
比起言落月的不加犹豫,巫满霜反倒有些迟疑。
他紧抿着嘴唇,目光在言落月的面孔上不住打量:
“但是,体炼之术毕竟是把你的本体炼制成……”
“没关系的!”
言落月大手一挥,十分欢乐,“我又不像是楚师兄,我的本体又没长腰子!”
巫满霜:“……”
等等,这是腰子的事儿吗?
……好像还真有点关系。
而言落月这边,早已经脑洞连黑洞,思维彻底放开。
她的树杈有那么多,而且树杈之间并无区别。
除了用到一部分炼制捕捉容器之外,言落月还可以再炼制一部分落月之木。
她会让它们变成独特的法器,将至阴之力的威能可以发挥到淋漓尽致。
这样一来,就相当于给落月之木配了好多把四十米长的大刀——哇,简直想想就帅!
巫满霜定定地看着言落月的表情。
他说:“落月,我觉得你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言落月信誓旦旦:“没有。”
“……真的吗?”
言落月嘿嘿一笑:“我在想着,等拔了那家伙的网线以后,就把那两根反拗过来的树枝炼一下。”
“这样一来,无论一年四季,我都能对着你开出漂亮的小花。”
“……”
听了这话,巫满霜的动作当即一顿。
少女的清润活泼的音色,比得过世上的一切仙乐。它们像是投入心湖的小石子,调皮地在水面上荡起一片又一片的涟漪。
这一刻,春风忽然变得如此和煦,几乎令人醉倒在它的温暖里。
那两根大树杈上,美丽的花朵尚且没有开放。
可在这一瞬间,它们却仿佛已经绽开在巫满霜的眼睛里了。
……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采用体炼之术作为对付傀儡噬情网的武器,那言落月就得为这件事做好准备。
在灵界的这几年里,言落月在教授大家炼器之余,自己对于炼器一道的钻研也一直未曾放下。
体炼之术,当然也一直是言落月的研究课题之一。
所以言落月知道,在灵界之中,有一种白珍珠磨成粉,再经过特殊处理后,极其适合作为体炼之术的缓冲材料。
“明日里让岑大哥为我准备一些。”言落月喃喃自语,“唔,正好今天得闲,不如我先亲自去选上一批吧。”
作为炼器师,辨识材料乃是言落月的基本功。她亲自去选,更容易挑出自己心仪的好珍珠。
言落月对巫满霜招招手:“满霜,你和我一起去吗?”
巫满霜低头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一下。
“嗯,我先去拿点东西,然后就过去陪你一起挑。”
……
非常奇妙的是,灵界的这种白珍珠,不是出产在蚌壳里,而是从溪水旁的白沙间“长”出来。
言落月猜测,两种珍珠虽然外表相似,但灵界珍珠的成分,应该和修真界的珍珠大有不同。
对普通人来说,白珍珠埋在白沙里,两者色泽相近,要找它很费眼睛。
但像是言落月这样的元婴修士,只需神识一扫,就能度量出附近的沙层底下究竟有多少珍珠,又分别埋在什么地方。
她细致地御起灵气,一层层扫去表面上的浮沙,再把珍珠握进手里。
忽然,不远处传来踏水的声音,原来是巫满霜踩着清可见底的小溪,一步步朝她走来。
言落月抬起头,下意识叫了一声:“满霜……”
“霜”字的后半截,悄然无息地被言落月吞进自己的嗓子眼里。
她极力地清了清嗓子,这才找回自
己的声音,但听起来还是比平时细弱的很:
“满霜……你怎么……”
言落月本来以为,巫满霜是回去取东西。
谁能想到呢,这些年来一直坚持在灵界穿长袍,端肃衣冠的小蛇,今天竟然入乡随俗,换了一件灵界特有的纱衣。
说是纱衣,其实只不过是一条金色的轻纱,巧妙地绕过肩膀,斜跨过小半胸膛。
薄纱在腰间系了一个结,衬托出劲瘦的细腰,然后尾端则绕在巫满霜的手腕上。
巫满霜不紧不慢,踩着溪底的鹅卵石,一步步朝言落月走来。
言落月的眸光却不自觉地晃了晃。
从前她劝小蛇换上“兑愁眠”这个马甲的时候,言落月曾经拿出一套南疆妖子的衣服,劝说巫满霜换上。
那衣服有着孔雀尾羽般的碧色,下方点缀着一排排的白银流苏。
因为言落月觉得,巫满霜天生肤色苍白,用白银作为装饰,正是相得益彰。
然而她到今天才知道,当满霜将一件轻纱披在肩上,便好比黄金熔煅成的花纹,铭刻在凝脂般的白玉上。
薄薄的金纱之下,肌肤的纹路若隐若现,尽显富贵皇华的金玉气相。
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巫满霜涉水而来的模样。
他赤足踏过清冽的溪水,水波之下,脚背上的每一根青色血管都看得分明,仿佛是美玉上的一种妆点。
每落下一步,就踩起碎晶般的水珠,打湿了薄薄的纱裤,让布料紧贴在他线条优美的小腿上。
在阳光的映照下,巫满霜整个人几乎白得发光。
不知不觉间,言落月的喉头微微地滑动了一下。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更喜欢平时的打扮,所以不愿意穿这里的装束呢。”
巫满霜笑了笑,仿佛不经意般扯动了一下那件金色的轻纱。
“确实有点,所以只给你看。”
说话之间,巫满霜已经越走越近。
他逆着阳光而来,像是一棵挺拔的青松,以自己的荫凉默默覆盖在言落月的身上。
微风吹拂而过,将巫满霜身上的水汽和淡淡的清新气味传至言落月鼻端。
那明明是平日里让言落月习以为常的气息,但不知为何,在此刻,它就和巫满霜本人一样,存在感一下子变得鲜明了起来。
在这一瞬间,言落月忽然意识到,巫满霜不再是她印象里庭前玉树般的少年人,他已经长大了。
所以,他不再像从那样,只有在吃过增龄丹后,身高才会一下拔高数寸,形成和少年模样形成鲜明对比的青年姿态。
在这七年的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之间……在言落月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巫满霜的身姿变得更加修长、肩膀也更加宽阔。
就连他眉眼中流转的自信,还有望着自己时那份始终如一的专注,也从言落月最熟悉的默默凝望,变为现在这样,多了一丝进攻性的模样。
这份进攻性并不伤人,至少永远不会伤及言落月。
可就像孔雀展开自己炫目的尾羽那样,这一刻的巫满霜,竟耀眼得让言落月不忍心移开眼睛。
“……”
见言落月微微发愣,巫满霜弯起眼睛,主动接替了她的工作。
他御起清风拂过足下的白沙,露出隐藏在沙粒里的珍珠。
巫满霜把它们一颗一颗弯腰捻起,集成一捧,托在掌心里递给言落月。
在他弯腰的时候,言落月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小蛇的腰线上。
在苍
白的肌肤之下,流畅的肌肉群绷紧又松弛,小小的起伏好似波浪,让人在看了以后,无端生起一股想要伸手碰一碰的触动。
以及在脊柱两侧,那两颗微微凹陷的诱人腰窝……
巫满霜一下子直起身来,把珍珠递到言落月眼前。
刹那间,言落月竟像是被撞破了什么似的,有点慌乱地避开了目光。
“落月?”巫满霜疑惑地轻唤了一声,“珍珠,你不要吗?”
那捧雪白的珍珠,被巫满霜托在掌心里,竟然与他的手掌同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