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上的被替换的机械义肢与脏器,在液态金属的腐蚀下失去功能,并在他的系统中逐一脱落、下线。
大脑中用于辅助思考、计算的伺服正在归于寂静,原以为要陪伴他直到生命末尾的电流声,也逐渐消失在他的感官之内。
寂静是他现在唯一的感受,而这样的体验却无限的接近加尔文所提到的死亡。
习惯了隔着电流与代码去感受世界的意识,在此刻变得无比清醒;
而明明已经失去了数据存贮功能,却依旧不知从何处翻涌而起的记忆,则更是让这个坚持“血肉苦弱,机械永恒”的神甫,第一次清楚的感觉到灵魂的存在。
哦,冰冷黏腻的感觉,那是他刚刚从培养槽的管道中被排出,获得第一缕意识的时候;
哦,剧痛与麻木,那是他第一次否定了人类肉体本身的潜能,为自己的大脑植入伺服芯片的时候……
从一个孤独冰冷的少年在无数个昏黄灯光下的黑夜中学习,然后自无数同类中脱颖而出的记忆;
从一个身披红袍,缄默的行走、穿梭在噩兆修会永不见天日的地下回廊中,逐渐与周围的钢铁一样冰冷的回忆……
厌倦了吗,当然。
日复一日学习、工作、祈祷、休眠,这种枯燥的日子难以被称作生活,只能叫活着。
他也曾在一些精疲力竭,即将陷入休眠的瞬间,去质问自己是否所有人都是这样。
疲倦了吗,不敢。
周围的同龄人,正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发的稀少。
噩兆修会冰冷的筛选机制无处不在,并且看起来也将永远持续。
活着,就是他最初的执着;
活着,也是他终于通过筛选后最核心的动力。
对帝皇与人类的信仰,从他还未从人工羊水中脱离,就已经被无数遍的灌输,而这种信仰也在他出生之后的生活中被无数次的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