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勇附和道:“李思危现在真是越来越嚣张,现在连沈家这样的世家都敢搞,人沈家北京政府都有人的,也不知是要作什么死?”
“县官不如现管呗,这小赤佬就是仗着他叔与林护军使关系好,以为自己在上海滩可以一手遮天。至于为何搞沈家——”孙志东嗤笑一声,一脸猥琐道,“这还不简单?李思危好相公,看上沈二公子的花容月貌,求而不得,只能想方设法找事。”
说到这里,他伸手搭在身旁孟连生的肩膀轻轻拍了拍,笑说:“不过小孟,你帮沈二公子这事办得不错,就是得让李思危好好吃个瘪。话说回来,东哥还真小看你了,你一乡下小子有点本事啊,竟然能结交上沈家少爷。”
孟连生淡声说:“也是机缘巧合。”
“不管什么合,都是你本事。”孙志东自认跟沈家不是一路人,对沈玉桐这样的世家公子也不感冒,因而对孟连生这段友情并无兴趣,说完这句,就又沉下脸,将话题拉回李思危,“若不是大哥一直压着,我早就干掉李思危那龟孙子。”
陈勇道:“大哥也是小心谨慎,现在警署故意让我们立新与顺和双方制衡,以方便控制上海。要是我们直接动李思危,李署长和护军使那边可都不好交代。”
孙志东狠狠吸了口烟,道:“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让李思危这小赤佬骑在我头上,我实在是不甘心。”
一旁的孟连生冷不丁插话问道:“东哥,你不能动李思危,但如果别人动呢?”
孙志东明显是觉得他在讲笑话,嗤笑一声:“我倒是想,但上海滩除了警察署长和护军使,有谁敢动李思危?”
孟连生若有所思,没再说话。
这一趟空手而归,孙志东一腔怒火,自是去烟花柳巷发泄个痛快。
孟连生回到柏公馆,已临近十一点,他漱洗干净,去报架拿了两份今天还没看的报纸。
沈家最近被顺和断了往北的盐运,沈二公子也成了花边新闻的常客。
今天报纸上依旧有他的小花边,说顺和这回中断沈家盐运,实则是李思危和沈玉桐争夺佟如澜闹出的矛盾。
上海滩公子哥儿争捧戏子不是稀奇事,先前还有过大打出手闹出人命的例子。如今佟如澜又正当红,倒也合情合理。
孟连生平静地扫完这篇满是噱头的小故事,翻开另一页,目光不经意落在一则悬赏消息上——江南制造局昨夜丢失一批军火,淞沪警察署悬赏两百大洋征求线索。
短短一则消息,孟连生却默默看了半天,最后将报纸折好,放在床头柜上。
*
城南高昌庙。
洋务运动后,随着江南制造局在此建立,高昌庙成为成了沪南重镇,酒楼,银号,布庄鳞次栉比,比起租界,是另一番热闹景象,到高昌庙去白相,一度成为沪人流行的休闲方式。
孟连生此前从未来过高昌庙白相过,今日前来,也并非为了游玩。
他下了电车,朝路人打听之后,寻到江南制造局附近。
江南制造局丢失军火是一桩大事,为此军警正在派人挨家挨户搜查,昨日立新码头也迎来了几个便衣,只是事发三日,始终一无所获,据说护军使大发雷霆,去警察署狠狠敲打了一番。
比起不远处市的热闹,工业区十分清静,只隐约听到有机器的轰鸣声。大铁门外站着几个荷枪实弹的大兵,表情冰冷严肃,让人毫不怀疑如果在门口露出哪怕一点鬼祟之状,这几位大兵便会举起手中的毛瑟枪,将人当场击毙。
因而孟连生只默默打量片刻,便如同一个普通路人一样,神色平淡地离开。
离开大兵的视线范围后,他在周边转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几个躺在路旁挠虱子晒太阳的小乞儿身上。
他想了想,走过去蹲下身子,从袖子里掏出几枚铜元,丢在小乞儿面前的小盆里。
懒洋洋的小乞儿立马坐起来,伸出脏兮兮的手,将那几枚可怜的铜元刮分。
“谢谢公子!”
孟连生轻轻一笑,似是随口问:“你们晚上也睡在这里?”
小乞儿身后有一个茅草棚,遮不了风,但挡雨约莫是够的。
有小乞儿回:“是呢!”
孟连生笑问:“那这几日半夜,你们有没有听到看到有什么车辆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