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是一个人在疯,万一真摔死了还有段上锦给他陪葬呢。”
迟雪露出一种事不关己的笑,却又并不显得漠不关心。非要说的话,他的态度中带着点难以描述的羡慕。
楚文锦歪着头,静静地看了他几秒,之后余光朝我瞥来,幽幽开口道:“那你呢,是打定主意和萧老师那边断合作了?”
迟雪垂眸,看不清他的眼神,只听他口气冷淡:“这么多年了,他看着我膈应,我在他手里也战战兢兢,没意思,我累了。”
楚文锦闻言叹了口气,比刚才谈论别人更忧心忡忡,有些临别忠告的意味。
“不用我提醒你也知道,陆家兄弟和段上锦他们更疯狂,尤其是姓段的,与他们同谋,来日你必然会被连累。”
“我在这个圈子呆不呆得到你说的那个来日还不清楚呢,说不定啊,”迟雪抬起脸,望着窗外的方向,表情神往而惬意,“说不定这部电影功德圆满之后我就退出这个行当了。”
楚文锦听罢动了动嘴唇,终究没再言语。
这天楚文锦要为《孤独喜事》的点映事宜出个长差,离开工作室比往常早,迟雪与她在工作室门口拥抱送别。
我在一旁看着,心里想到宋蔚然。
我和迟雪应该都不算是天生同性恋,然而人生走近而立之年定下来的人竟是彼此。如果足够忠诚,我们往后的生命中就不会再有关系亲密的女性了。
在我心里,宋蔚然就是最近的。是挚友,如亲姐。在迟雪心里,同样位置的人应该是楚文锦。
不久后,我们也离开工作室。
自从上次看到星星,迟雪就总渴望再次看到北京夜空中的星。工作室和他的房子距离不算远,脚程四十来分钟,他很愿意徒步这四十分钟。
他只戴了帽子和一幅黑框眼镜,我们漫步在入夜的街道上。周围人行色匆匆,倒也没谁有功夫注意身边是不是有一个眼熟的名人。
我突然想起来,迟雪很少上综艺节目,所以尽管名气不小,但曝光率实际上不高。
我刚回阳城那年,各种真人综艺热热闹闹如火如荼,网上还有人列出过一个“至今没上过真人秀的一线明星”名单,迟雪被列在头一个。
那时候他真是红,我去图书批发市场转一圈,十家卖盗版写真集的八家里主要卖他。
一些尚未有版权意识的小孩子看到他就要发疯,二话不说便能掏出好几天的零花钱,把粗制滥造的册子买回家。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笑出来。
迟雪闻声转过头看我:“你笑什么?”
我把脑子里想起来的事告诉他,他听了,也笑起来。
笑罢,表情故作无奈,摊手道:“其实他们误会我了,我没有那么清高,我也想赚综艺的钱,但我不是不够聪明吗,一心无法二用,演戏已经费尽我的脑力了,那些综艺要求表现的人设又比演戏更费脑,我不行。”
是这样吗。我没说话,用怀疑的眼神看他。
这件事宋蔚然不是没和我讨论过,宋蔚然的看法和网友差不多,就是多一条,觉得他本质不喜欢站在人前被围观。
他小时候,确实是这样的。
“你记得吧,我小时候读书就不行,成绩怎么赶都赶不上。我走的时候你还骂我不学无术走歪路……你也知道,娱乐圈的人都很精明的,我这样的只配老实做事,少搞事。”
“……”
老实做事,少搞事。这我可一点都没看出来。
见我一副无语的样子,他笑得很开心,好像把我逗瘪了是什么值得得意的事情。不过确实,现在是最为轻松愉快的氛围。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我们渐渐聊起别的话题。他又把《孤独喜事》的上映许可归为奇迹,功劳记在我身上,指着天空无中生有说“看,有星星”。
天上没有啊,天上只有一片迷迷蒙蒙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