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一条墨蓝色,似乎是棉麻质地的裙子,头发挽起在脑后,安静地坐在角落中。表情和她的状态一样安静。
她的目光朝这边看过来,我原以为她在看我,可似乎不尽然。
她只是看着这个方向,这个场景。
很偶尔的,我才会感觉自己成为她目光的焦点。这时候,我便忍不住垂下视线避开对视。
整场审判中,我大部分时间就这样出神在她身上,只有少部分时间在听进展。
一转眼,林昭已经在做最后的据理力争。
“……综上,我当事人对619特大跨国涉黑涉黄案件进展贡献巨大,且本人所犯案件有其客观、不可抗拒的环境因素影响,并在犯罪后对相关创伤者做出了最大程度的弥补措施……”
林昭和他的伙伴们准备充分翔实,还拿我说服了展云鹏,让他供出真正有价值的线索。
于是那桩从他开始钓的案件的侦办,终于寻得最关键的突破口。
林昭团队的辩护鬼斧神工,把这一功劳牢牢扣在我头上,几番力争,审判席上的法官面色松动肉眼可见。
我仿佛是要得救了。
这时,我看到旁听席上那女人悄然站起身,轻轻离开座位朝门口走去。
一刹那,我心里又着急又失落,甚至参杂了一丝无以名状的委屈——既然人已经来了,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你甚至还没有给我一个真正的表情啊!
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吧!你是把我当做凶手,还是……还是救命人?
接着,神迹一般,像是听到了我的委屈和呼唤,她在按在门把上的手动作顿住了。她回过头。
这次,那目光唯一的焦点就是我。
我愣在那里,视线与她直直相撞。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明明看着的是她,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向美芳的脸。
不是年轻时候的向美芳,而是我实际上没有见过的,她年老的样子。
现实与幻想的界限变得如此模糊,我理智上知道眼前和脑海中不是一个人,心中仍止不住将她们重叠,融合,化作一张脸。
那是一张我无法描述的、亲切的脸。它在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只在我心里清晰而深刻。
现在,我看到那张脸笑了。
接着,那女人双手合十朝法官施了一个虔诚的礼,然后收回目光,垂下眼帘,脸上又重归没有表情的安静。
法官当庭宣布对我的判决,故意杀人罪成立,但情有可原且贡献卓越,应予以改过自新的机会,判处有期徒刑两年。
“我们原本的目标是一年。”
林昭显得有些遗憾,他不满意这个结果,但眼神中从不会透露一丝沮丧,只有不服再战的火焰。
果然,接着他便坚定道:“不过,我有信心让你一年后假释。”
对此,我倒没有很在意。从个人角度而言,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后,是过一年还是两年都没太大区别。
只是我得为迟雪考虑考虑:“那就麻烦你了,我也会认真接受教育,积极改造的。”
林昭耸耸肩,不语,和迟雪对视一眼,照例把空间和时间留给我们。
“你在看什么?”林昭已经离开,迟雪还没有开口,而在抬头寻望。
“在看摄像头,这个地方的会见室真变态,这么小的地方,装了三个摄像头。”他一边说话一边指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