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严重的毛病就是挑食。
豆类不吃,红萝卜只吃切成丝儿状的,葱姜蒜辣椒动物内脏一概不碰,虾要替他把壳剥好,送到嘴边才勉强吃两个,吃鱼只挑颊边的那两块活肉。
程省和薛兰工作忙,时常不见人影,郭姨却相当溺爱他,惯了程幻舟一身的臭毛病。
一顿饭折腾下来,郭姨偶尔也无奈笑道:“少爷,你这也不吃,那也不碰,以后可怎么活?”
而此时,当着杜家长辈的面,年幼的程幻舟戳了戳米饭,没有出声,没有辩驳。
从今以往,他发誓会做一个不挑食,懂事的小孩。
再大一点,程幻舟便愈发明白,一个人活在世上,总是贴着种种标签的。
人以此为名牌,每个人与他人相交,也总是首先看到这张标签。
没有人有耐心来钻研你的内里。
从程省被带走的那一天,他身上的标签就被从“程少爷”替换成了“罪犯的儿子”。
若说程省的刑罚还有时限,这张标签则直接宣判了他无期徒刑。
那是他的原罪。
从今往后,他行走世间,也如寄人篱下的鼠蚁,人人喊打。
在杜尽深家里,亦是如此。
他曾无比想要一个家,却只不过是个随时会被驱赶的房客。
就像连他的亲生父母,也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一样。
二十二岁的程幻舟从杜家的卧室醒了过来。
窗边天色已经大亮。
他花了几秒钟时间将停滞在脑海中不算愉悦的回忆清扫出去。
接着他穿戴整齐,洗漱干净,正欲出门时却发现房门打不开了,明显是从外面锁住了。
锁住了?
程幻舟心底泛起了一丝微弱的茫然和疑惑。
怎么回事?
难道是昨晚伯母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把门锁带上了吗?
他不知道杜尽深起没起来,他一点都不想接触宿醉的杜尽深,但对方似乎是他此刻唯一可以求援的对象。
他拍了拍门,弄出了一点惹人注意的噪音,仿佛家里无端进了只会挠东西的野猫。
没过一会儿,外面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杜尽深过来给他开了门,却反而拦住他的去路,倾身上前。
程幻舟立刻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敢离对方太近。
杜尽深凝视了他片刻,才道:“下来吃早饭吧。”
程幻舟没出声也没应,杜尽深拎着他房门的钥匙走了,他背过身的时候云淡风轻地抛下一句。
“爸妈临走前说了,让你住两天?”
程幻舟站在他背后,半晌才“嗯”了一声。
“那就别想着走了。”杜尽深说,“乖乖留下来,别逼我再把你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