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子形容不出来,却觉得柳家的小少爷不是单纯的好看,而是连皮囊之下的骨相,都撩人异常。他站在雨里,穿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旗袍,身段在雨水里影影绰绰,好似春日里沾着露水的花苞,含苞待放。只一眼,钉子就看丢了魂,像是喝醉了酒,晕乎乎的直打转。
狄二爷喜欢的中庸,会比柳家的小少爷还好看吗?
钉子不信,但他不敢多说,揣着一兜子沉甸甸的碧玺从窗户爬了出去。
雨不知什么时候下得更大了,漆黑的夜与乌云连成一片,风里传来几声吆喝。狄家的下人抬着五颜六色的洋伞,井然有序地在草坪上穿梭。三四个年轻的、许是狄夫人身边得力的姑娘,正围在屋檐下笑嘻嘻地说着话。
她们背后,狄家大宅沐浴在缠缠绵绵的雨水里。
钉子忽然觉得,柳家的小少爷不该嫁进来。
那样仙子似的人,该往更好的去处去。
*
柳映微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他的姆妈撑着伞,不等他下车,便心急火燎地赶到了车前。
“映微。”柳夫人见他换了条旗袍,眼神微闪,“你……”
“姆妈,我累了。”柳映微避而不谈在狄家发生的事,疲惫地将手伸到金枝儿面前。
金枝儿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扶住他冰凉的腕子:“夫人,我扶少爷上去歇着。”
柳夫人见柳映微双颊毫无血色,也就暂时按捺住了追问的心思,转而心疼起他来:“小心着些……把我方才让你煎的药再热一热。”
她叮嘱道:“映微,你喝了药再睡。”
在狄家吐了一遭的柳映微腹中空空,孱弱得似风一吹就要倒:“姆妈,我不想喝。”
言罢,不待柳夫人再劝,拽着金枝儿上楼去了。
“给我煮碗鸡汤面。”他一边走,一边小声对身边的丫头说,“直接端到卧房里来。”
“不用少爷说,我担心您在茶会上吃不好,早就熬好了鸡汤,现下只要往里面下一把面就好。”金枝儿跟在柳映微身边的时间久,对他的习惯了如指掌,“但夫人吩咐我煎的药,您也该喝。”
柳映微烦闷地喃喃:“吃完面再说吧。”
金枝儿抿了抿唇,怕他生气,不敢多言,转而问起他身上的旗袍来:“这料子瞧着比老爷给您准备的还好呢!”
“能不好吗?”柳映微进了屋,坐在床边冷笑,“这是狄夫人给我的旗袍。”
“呀,怪不得……”
“狄夫人是什么身份?”他扯了盘扣,手指顺着衣料慢慢滑落,仿佛抚弄过一块要融不融的冰,“她拿出手送人的东西,自然是最好的。”
柳映微说话间,见金枝儿拿来了睡袍,睫毛微微一颤:“先放着吧,我没力气洗澡。”
金枝儿也就在床前站定了。
但她没安稳几分钟,就一惊一乍地叫起来:“少爷,您的碧玺手钏呢?!”
这话问得柳映微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再次沉入了谷底。
“不小心被人扯坏了。”他望着空空如也的手腕,重重地咬住下唇,“可惜。”
金枝儿听罢,急红了眼:“那可是您最喜欢的手钏,谁扯坏了,您就该叫他赔!”
柳映微苦笑道:“我连弄坏手钏的人是谁都没搞清楚,又谈何赔?”
“少爷——”
“罢了,去煮面吧。”他摆明了有意隐瞒,催着金枝儿去了厨房,自顾自地瘫软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