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被绊倒在地,哀哀地哭嚎了一阵儿,忽地又从地上爬起来,着急忙慌地往仍旧停在医院门前的小轿车上爬。
她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但起码这辆车的司机还听她的话。
“快……快点回家!”柳夫人狠狠摔上车门,待车缓缓挪动起来,又白着一张脸改口,“不……不回家……去狄公馆!”
柳夫人火急火燎地赶到狄公馆,却被告知,狄息野还没有回来。
“伊上哪里去了呀?!”
狄公馆的下人面面相觑:“夫人,这二少爷的事,我们也不晓得啊!”
“那伊啥额辰光回来?”柳夫人将狄息野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绷着一根神经,执着地追问。
下人却想着自家二少爷怕是又在哪个小明星的床榻上流连忘返,给不出答案。
柳夫人问无可问,又急着回家看柳映微的情况,便没有再逗留。
而被带回家的柳映微是被一盆冷水浇醒的。
他恍惚地睁开眼睛,又被刺目的灯光照得合上了眼皮。
但他听见了表哥柳希临和父亲说话的声音。
“舅舅,我这就让表弟的脖子……”
“嗯,去吧。”柳老爷没有压低嗓音,故而柳映微明明白白地听见了他在说什么,“伊敢偷人,吾弄死伊!”
柳希临沉默片刻:“倒也不必。舅舅,已经是新时候了,表弟想要自由恋爱,也不算是错事。”
“哼!脖子后头都有花了,还伐错?旧时候伊已经被沉塘弄死特了!”
柳映微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已经结契的事暴露了。
柳映微不知道是怎么暴露的,但他知道姆妈和沈清和不会害他,那么问题只可能出在自己身上了。
可他到底是哪里疏忽了?
不过,现在的情况容不得柳映微细想,因为空气里已经开始弥漫起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味。
柳映微再次将眼睛睁开。
这一回,他能忍受刺目的灯光了,也发现了,自己并不在熟悉的卧房里,而是在一间小小的地下室里。
柳映微能认出这是地下室,实属凑巧。
有一回,他急着找金枝儿,便顺着楼梯往下跑,刚好就来到了柳公馆的地下室,也恰好看见过这么一间房间。
这屋子应是公馆内的婆子丫头没有地方住时的临时去处,简陋得很,床上都只有一张床板,可也正是这样简陋的地儿,他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算喊破了喉咙,怕是也没有人能听见他的求救。
柳映微的心当即凉了大半。
“表弟,你醒了?”来到床边的柳希临刚好对上他惊惧的视线,微微一笑,“你醒了也好。”
男人抬手,掀开蒙在柳映微身上的破被,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也出乎我的预料,但……”
他琢磨了片刻,像是在遣词造句,又像是在想和柳映微无关的事情,但很快,他的目光渐渐凝实:“但谁叫你不检点呢?”
柳映微的瞳孔骤然放大,猛地从床板上弹起来:“侬说啥额——”
他的话未说完,黑暗中已经蹿出了两个婆子,板着脸将他反按在床上。
这一回,没有人救他,酒精味的信香宛若一柄又一柄利剑,穿破了他脆弱的皮肤,硬生生激出了那朵藏在后颈白嫩皮肤下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