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与理智,在他这里不得不合而为一。
昨晚他做了决定,问了儿子,问他:“爸爸把我们将来的事看得比现在的你重要,其实就是还是拿你做了妥协,爸爸觉得你不会觉得委屈,但爸爸还是觉得心好痛,我难过,惭愧 ,羞耻,你还是爱爸爸的是不是?”
儿子抱着他,哇哇大哭。
纪盛也抱着他,仰头流泪。
他好像走到现在,也摆脱不了耻辱。
他爷爷走那天,乐呵呵和他说:人这一辈子就是生下来受苦的,哪天苦吃完了就可以走了,爷爷这辈子的苦吃完喽,就可以走了,你要开心,好好和小潮过。
纪盛当时年少气盛,哪怕是爷爷在临终前说的话,他也回了爷爷:我不让小潮吃苦,如果有苦,我一个人吃两个人的,我不想让他吃,爷爷。
爷爷拉着他的手,回他:那行,那行。
老爷子乐呵呵地走了,纪盛把他跟祖父说的那句话,刻在了他的骨肉血液里。
他一刻也不敢松懈,但还是没有做到。
“爸爸,你要放松啊,”晚上儿子靠在他身边,依赖地枕着他的手臂,眼睛红红和他道:“你老是绷太紧,会走得太快的,到时候我就不得不和别人在一起了,到时候你就是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咱俩一阴一阳,也没法过啊。”
纪盛想了半夜,确实放松了不少。
所以今天他心绪是平静的,这是纪盛三十多年以来,心情最平静的一天。
他正视了他无能为力的一方面,好像也没那么不堪。
他的小伙子已经长大,他笨拙的,卖力的在追赶他,想要照顾好他。
这让纪盛平静。
他接纳了他的不完美,所以回褚老大回的很心平气和,褚老大还很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等纪煦潮打完消炎针,褚老大提议去看褚老二后,他点了头,不过道:“我去看看,小潮就不去了,二哥毕竟是长辈,我很谢谢家里老爷子照顾我的心情,等二哥身体好了,我再带小潮去看他。”
说是这样说,但去是不会去的,纪盛在给褚老二面子。
让一个小辈去看自己不堪的样子,并且还是因为他受的这罪,诸家这面子给的极大,但纪盛不能接。
要是昨晚没那通对话,他或许会把同样的羞辱送还给褚家,但现在他不打算这么做了。
他这么一说,褚老大一顿,脸上公式化笑容少了点,他的面孔同时不着痕迹地松弛了一点。
纪盛要是这样做,他不会说什么,毕竟这是褚家送给他的道歉,可纪盛这面子给了,他们也很愿意领这份情。
为人张弛有度,才而不傲,有锋芒而不狂嚣,纪盛这个人,很容易成为那种牢而不倒的后台。
褚老大低下头和纪盛放轻了声音道:“长海那边,年中换届,我们这边会过去一个人,我们争取把他放到最重要的那个位置,如果达成,你和小潮的人身安全是至少能保重的。”
还没完全定下的事,本来不应该告诉纪盛,但为了回报纪盛给的这份面子,褚老大还是提前说了。
不过他能说,也是这事至少有了七八成的把握,现在无非就是没有进入最后的执行落实程序而已。
纪盛顿了一下,看他一眼,“谢谢。”
想着这次带儿子过去,其实就是在涉险,弄死他爸妈的人,能量远远高于害死小潮全家的那两个人。
如果他家的这个算是大鱼,小潮家的那两个不过是小喽罗,他收拾了其中一个,另一个这个时候也已经被关了,怎么清算,无非就是清算得轻一点,还是清算得重一点,他们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博奕。
但长海的那条大鱼不一样,那位跟褚老大位置还要更高一点,并且他所在的长海,就是他们这一系的大本营。
要不是有前期投入,有龚渊华和彭军替他已经打点出一片安全区,纪盛是不可能过去的。
他甚至想过,把儿子留在古城,无奈这事儿子不可能答应,他只是想想就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