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他们总归是不一样世界的人,辛随想。
何景乐要一见钟情,要这个世界非黑即白,人的感情纯粹无杂质,而他偏偏就是反义词,所以现在这样是最好的,反正时间尚短,他的犹豫踟蹰会在许久后的某天被洗净,成为一桩一句话就能概括的笑谈。
何景乐是个小傻子,一定不会记那么久的。
不必说。
他眼眶很轻微地热了一下,仅仅是一瞬,又想,嗯,不必说。
“算啦,”何景乐调整好表情,用干净的手背使劲抹了一下脸,“你说不合适那就不合适吧,反正我也才刚开始,现在收手对你和我来说付出成本都不是很高……没事,我们都乐观点儿,说不定也许本来你再吊我几天,我就觉得没意思,追不下去了呢?”
“反正我也没喜欢过别人,说不准的!”
也不知道说这话的人到底是真的这么认为还只是说出来自欺欺人,何景乐说完之后,先前的气势荡然无存,他倒退着,和辛随挥手,慢慢没入美食街喧闹的人群里:“那我就先走了!……花我不要了,你想丢就丢掉!”
辛随的目光缀着他,下意识就想抬脚往那边走,可是却又硬生生钉在了原地,两人离得越来越远,最后,何景乐深吸了一口气:
“辛随!”
他叫道:“我一点也不稀罕和你谈恋爱!我不稀罕!”
说完,转身就跑,一点说话的余地都没留。
阳光热烫,周围的人都漂漂亮亮结伴出行,只有他一个人,手上黏糊糊,心里也湿漉漉,跑了很远,确定没人追上来,才掏出手机,胡乱地给虞叶好发了一句:[不用了,我用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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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景乐是缓了一会儿,才发现这消息很没头没尾、有点叫人瞧不懂的;他又改了改,加上了句“我最近都比较忙”,不过虞叶好似乎也没看见,很久都没回复。
下午尚且漫长,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去哪里,就胡乱地在周围走,最后干脆停下来,坐在地铁站里面的长椅上蹭冷气,翻着通讯录,给赵元君拨了个语音电话。
——不出所料,又是忙音。
而聊天界面往上翻,最近的聊天消息几乎全是他单方面打过去未接的电话,自从上次鞠听萍打砸辛随、却不小心误伤了他之后,两个人就只在最开始聊过天,之后一直这样,赵元君跟人间蒸发了似的,找都找不见。
按理说本来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偏偏鞠听萍这个病又是不怎么能按常理揣测的,之前那样气过一遭,他不了解现在的状况,根本不敢贸然露面;唯一能了解点详情的赵元君也闹这出幺蛾子,所以仔细算算,他已经有挺久没见这母女两人了,还怪想得慌。
何景乐并不傻,他受伤那时候,赵元君在电话里嘱咐他专心养伤,话里话外都说鞠听萍没什么大状况;可是自那之后,就很少再和他联系,打十个电话,八个都是拒接,发文字消息,也只得到寥寥几字的回复,他知道赵元君是觉得愧疚,这比他只大一点的女生某些时刻意外的逞强,所以更觉得担忧——
万一自己不在的时候,又出了什么事,那这母女俩要怎么办?
他想得正出神,手机突然震了一下,赵元君果不其然只回了他短短一句:[怎么了?]
[没事,就是问候一下我可爱美丽善良大方的姐姐!]
他回得很快,又发了个表情包过去,字里行间半点不见颓丧和失意,然后又说:[姐,你今天上班儿还是在家?我闲得很呢,去看看你和鞠妈行不行?]
赵元君半天没回,最后才说:[不用,我和妈都挺好的。]
每次都是这样的说辞,他听都听腻了,又给赵元君拨电话,这次对方接了,声音低低的:“喂,小乐?”
“元君姐,”何景乐声音轻轻的,一反常态地没嬉皮笑脸,他抠着自己牛仔裤做旧做出来的毛边,越说真心话越别扭,所以故意装得毫不在意,好像这样别人就能察觉不到他那点笨拙的真心了似的,“你别把那事儿放心上好不好嘛,那天不是意外么,意外谁说得准啊?”
赵元君停顿了一会儿,似乎站起来走到了更远点的地方,然后温声细语地说:“小乐,可是意外很多,与精神病人相处本就是一个充满意外和坎坷的过程,只是之前一直没有遇到,所以我和你就都放松了警惕而已。”
“我知道,”何景乐说,“可我这人就是特别能适应突发情况,真的。……姐,你别看我好像挺吊儿郎当的样,干什么都不行,但其实你对我好,鞠妈对我好,我都放心上的,我记得清清楚楚,所以我也想对你们好。”
“傻不傻,咱妈把你当谁你自己心里没数啊?”赵元君笑着骂他,声音还是温温柔柔的,藏着无限的耐心,“哪有人跟你似的,当代餐还上赶着要凑热闹。”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听你的了?”何景乐也跟着笑,恢复了一贯的神采飞扬,“代餐怎么了,小乐牌代餐,低卡绿色,吃得健康,吃得舒心!”
赵元君没说话,好像刚学会笑似的,一直没个停,但又过了一会儿,那笑声里就掺杂了一些其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