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没什么,却有几声喘息从电话那头传来,忽轻忽重,好像在应煦的心里按着钢琴键。那按键的手指干净又修长,指节分明,像精雕细琢的玉石。当它出现在应煦的心上,应煦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手的主人的名字——迟晏。
迟晏。舌尖向上,轻轻弹在上颚,便如清风从嘴里吐出。
迟晏。他想直呼他的名字。
不是迟先生,而是迟晏。
然而,话说出口,却仍是藏着怯懦的模样:“迟先生,你在做什么?我听见声音了。”
固执,还要刨根问底。
“小煦,你真是,”迟晏终于回应了他,声音里满是莫可奈何的笑意,“我要去趟洗手间,刚刚在拉轮椅。”
拉轮椅?
应煦脑袋空白了片刻,便抓住重点:“没有人陪着你么?”
“本来应该有的。”
迟晏的声音由远及近,他应该是把落在别处的手机又拿了起来。应煦听见轮椅转动的声音,伴着他状似漫不经心的回复:“有个小朋友答应了陪我,结果爽约了。”
应煦:“……”
应煦的心情顿时变得复杂,既觉得暧昧,又觉得惭愧。
“你可以找护士小姐姐帮忙……”
迟晏不予考虑:“男女有别,还是不方便。”
应煦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迟晏抢了个先:“先到这里吧,小煦。你再睡一会儿,有什么想说的等你睡醒了都可以跟我说。”
明明还是个病号,却总为他操心。
应煦有些感动,又有些心疼。
迟晏要他挂断电话,是为了让他再补一会儿觉,也是为了藏住自己的狼狈吧?
他刚发现自己站不起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用最温柔的态度拒绝他……
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心脏,应煦先是感觉呼吸困难,紧接着便泛起阵阵抽丝般的麻痛酸痒。先前的那些计较,那些纠结,都在此刻烟消云散。应煦只想好好回应迟晏,然而不等他再说些什么,迟晏已经掐断电话,只留给他一句:“做个好梦。”
春天的夜晚浸透了清冷的凉意。
应煦一点儿也不困,他觉得自己头脑清醒得很。
他要去见他。
躺在自家床上愧疚,于事无补。他要去赴这场约定,现在,马上。
应煦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换上厚实的衣服。老小区的隔音效果差,应煦家的大门又重,哪怕他放轻动作,还是发出了震天的响声。隔壁的男人在睡梦中发出一声怒骂:“神经啊!”不知谁家养的狗也跟着叫起来。
呜呜汪汪,在静谧的夜里,是最嘈杂的声音。
应煦却听不见。
他只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催促着。
“快一点,再快一点!迟先生在等你!”
不——
其实不是迟晏在等他,是他等着迟晏需要他。
应煦像只垒巢的燕子,小心谨慎地做好泥窝,藏住自己的坏心眼。
迟晏在他心里的分量越来越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