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其父必有其子。
连杀人都遗传。
正常孩子遇到那种事肯定都傻了,哪还想得起来要杀人?
长大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小年纪就能杀两个成年人,等他成年还了得。
离他远点吧,未成年人杀人可不判刑。
学校里少跟他接触,惹急了他再下死手怎么办。
余光里林书兰早已没了往日的刻薄尖酸,今晚的这一件事便彻底褪去了她全部的尖刺和棱角。但过去的事就摆在那里永远不会过去,这个人曾经用过怎样的话一字字刺穿唐忍幼小的心,黎澈竟是能清晰地想象到那个画面。
唐哲瀚受母亲熏陶,对家里这个杀人犯的儿子充满恶意的好奇,说不定私下里还做过什么唐忍都不知道源头的恶心事。
唐向荣有一个见不得人的哥哥,收养了流着相同血液的侄子,外人面前他善良勇敢大度淳朴,不在乎流言蜚语替哥哥养下这个自小就凶恶恐怖的儿子,回到家,他却让唐忍睡比狗窝大不了多少的破床。
黎澈胸腔疼得分不清源头到底是胃还是心,混沌与尖锐穿插不歇,一团团撕扯着,让他的拳越攥越紧。
他想走,带着唐忍彻底离开这里所有的人和事。
“唐向辉会判死刑吗?”黎澈找回自己的声音,短短几个字而已,他却疲惫不堪。
庄弘笃定:“他这样的,也没别的更合适的判法了。”
黎澈点点头,痛苦没得到半点纾解。
死了又如何,活着的时候犯下的事,不是一死了之就足以偿还的。
太便宜了。
两人沉默地坐着,庄弘斟酌半晌,问道:“小忍还在打工?”
黎澈焦虑地弓下腰手肘撑着腿面,攥得发白的拳抵着额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低声应“是”,庄弘了然,沉吟片刻拍拍黎澈的肩膀,言语中满是惋惜地说:“劝他复读吧,当初其实他好好考着也能上个二本,太可惜了。”
黎澈一僵,回头看他,“好好考?”
什么叫好好考?
庄弘叹了口气,说:“我一直关注他,他成绩不算好但也不至于太差,高考出分的时候我不太信,自己私自查了查。”
“其他成绩挺正常的,但英语零分,也不知道是没答卷还是干脆没去。”
这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扣了下来,蓦的,黎澈感觉骨头缝里似乎都在散发凉气,除了后颈上近乎暴裂的胀热外,全身上下,寒意成霜。
“失陪。”
他完全无法镇定,撂下一句话便快步走回静点室,而十几分钟前还有人安睡的床铺现在格外平坦,针头脱落在地,液体汇聚成仍在不断扩大的一小滩。
唐忍从静点室的另一个门出去,绕着急救中心的侧门走出了医院大楼,手背上的针孔还在流着血,剐蹭着衣袖糊满半个手腕。
身上被冷汗浸透,一出楼门冻得他缩了缩肩膀。
荒凉的小院子停着三四辆没清理干净积雪的车,路灯昏暗,不远处人行横道前新装的红绿灯“嘟嘟嘟”的催促着无人的急点,马路对面是他曾经打过工的街道,现在彻底变了样,瞧不出一点两年前的影子。
一切都在变,偏偏他的事被死死刻在这些令他作呕的街头巷尾,一成不变。
唐忍大步走向大门口,每多走一步胸口的窒息感就更重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