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卫生间简直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一个洗漱台,一个花洒,一个马桶,就只有这些。
她洗了洗手,余光瞥到镜子里不清不楚的自己,吓了一跳,赶紧打开门,走了出去。
许邵东站在窗口吸烟,听到动静回过身。程潇走过去站到他旁边,叼上一根烟,“借个火。”
他掏出火机,“咔嚓”一声,明媚的火焰在风中颤抖。
程潇伸手挡了挡风,对着火吸了口,烟雾升起,他的,她的,缠绕在一起,渐渐分不清。
“陪我聊聊天吧。”
他不说话,没同意,也没有拒绝。
她问,“你是本地人吗?”
“不是。”他顿了一下,“四川人。”
“听不出口音。”
许邵东默笑,浅浅的。
“成都?”
他“嗯”了声。
“你在这上的大学?”
“不是。”
他转向窗外,眼被风吹得轻眯起来。
“四川美院。”
程潇惊讶,“设计师?画家?”
他的烟快灭了,“画画。”
程潇点了点头,了解了,“画家。”她呼了两口气,把他指间的烟头拿过来掐灭,扔到了烟灰缸里,“风太大了,把窗户关上吧。”
许邵东并没关上窗,低低的说,“你回去吧。”
她看了他一眼,吐了口烟,然后掐灭,指甲有节奏的点着桌子,她轻轻的唤了声,“许邵东。”
寂静,暧昧的夜,她的脸有种孤艳的美,“我前天跟你告白了。”
他冷静的站着,波澜不惊。
“我在追你。”
“……”
“我现在又在你家,你给了我希望。”
“……”
程潇侧了侧脸,又问一句,“你不说点什么吗?”
他依旧不语。
程潇哼笑了一声,坐到沙发上,风吹了进来,顶上的吊灯轻摇了摇,他们脸上微渺的光影也变得飘渺起来。
“没什么好说的。”语气有些严肃,“我是个不完整的人,没什么好让你喜欢的。”
“那是我的事。”
“你从我这得不到什么。”
“我也没想得到什么。”
“如果你只是想和我玩玩,还是不要浪费那个时间了,我一个瞎子,也没什么意思。”
“那你想结婚?”
“……”
“处好了,也不是不可以,以后的事,难说。”
他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不会有那天。”
“不说这个了。”程潇微笑了笑,站起身来,心里莫名的乐,“谢谢你的面。”
“你走吧,也别再来了。”
她看着他的侧影,又笑了,“那我走了。”
他一语不发。
程潇走到门前,穿上鞋,手放在门把上,“再见。”
她杵了两秒,回头看了他一眼,许邵东一只胳膊抵着窗框,目光凝聚,像是在看什么似的。
有意思。
她小心翼翼的脱掉鞋,赤着脚站在地上,靠着门,静静的看着静静的他。
人怕弄出一点儿动静的时候,仿佛呼吸都是错的。
许邵东站了会,就进去卧室,夹了几件衣服进了卫生间,捣鼓了几分钟后换了套衣服出来,他喝了杯白水又进去卧室,再也没出来。
后来,她赤着脚走到沙发前坐下,他的门也没再开过。
程潇倚在沙发上,看着黑暗里那折光的盲杖,孤零零的放在墙角。
在这一个个寂静的深夜,有多少人,徜徉在孤独的世界里,多少的唏嘘,又在醒后的黎明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人这种动物啊,在夜晚,总能变得更加感性,更加脆弱,更加,容易软下来。
…
再醒来,已是天明。
一睁眼,屋里仍旧暗暗的,窗帘拉着,她躺在沙发上,身上盖了条毯子。
程潇抬了抬头,一眼就看到许邵东。他穿着黑色长袖,围着围裙,端了个碗从厨房走出来,嘴巴里还咬着个包子,脚步轻轻的,像怕吵醒她。
程潇又躺了下来,眯着眼睛。
那一刻,她的脑海里莫名的跳出两个字,两个她从未想象过的字。
丈夫。
身上的毛毯很暖,很软。
她轻轻的笑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
同样,也很奇妙。
…
昨夜。
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睡着了,可是程潇没有。
她躺在沙发上走神,想七想八,要说到底想了些什么自己也说不清,迷迷糊糊像是刚要睡着,开门声把她弄醒了。
程潇以为许邵东可能是起来喝水,或是上厕所,她一动也不敢动,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他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她紧张的看着站在不远的男人,一个声都敢出。
许邵东像是试探似的小声轻唤,“程潇?”
他的声音很柔软,尤其是叫这两个字的时候。
他走到她的身边。
程潇明目看着他,不吱声,也一动不动。
许邵东轻轻的弯下腰,抬起手,顺着沙发缓缓摸索,正好碰到程潇的胳膊,她轻轻的呼吸着,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看着他把毛毯盖到自己身上。
盖好了,他就回去了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