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明墨闻得幽香醉人,拍了拍辛里后背,往前走几步摸到圆桌边缘,遂问:“桌上是否有壶酒?”得辛里肯定的答案,他朝沉香味飘来的地方笑说:“虚生师傅又制出壶新酒?”
“好灵的鼻子。”多情公子瞟见辛里垂涎三尺的模样,赶忙盖上酒瓶塞到雀金手里。屋里明明放了座冰山,他却摇着扇推开窗,感叹道:“八月的天,怎么还是这般闷热。”
辛里自知无福享用,但没想到这多情公子竟小气至此,故意敞开门窗散酒气,生怕别人会惦记,他扁了扁嘴,瞧不上那吝啬样。
竺苓久在风月场,特别擅长观人脸色猜心思,媚笑轻言:“汉宫春的酒虽比不上虚生师傅所酿的琼浆,但都是从一品居拿来的好酒,我这就去让人取来。”
“不必了。”怀明墨一把抓住竺苓的手腕,此举太过突然,竺苓没注意未及时躲开,宽袖下的里衣露出朵花式绣样。辛里眼尖看得仔细,确实与香盗遗落的手帕绣的花式一模一样。
竺苓心中略有不快,面上却春风依旧,轻慢地抽出手,“总不能让几位干坐着谈聊吧?要不然让人沏壶茶来。”
“辛苦竺苓姑娘了。”多情公子向来怜香惜玉,哪里舍得让美人来回奔波。
虚生撩起衣下摆,盘坐在离人群稍远的窗边禅椅,侧头看着五蝠窗格外那轮明月,似不在意屋里人事。
“和尚逛青楼真是奇事。少林寺规严律,虚生师傅不怕闲言碎语传到少林,被驱逐出寺吗?”骆辰的声音自屋外传来,他对虚生始终不怀好感,所以话说得未免有些难听。
怀明墨当即变了脸色,厉声说道:“骆辰道歉!”其实他对虚生也非全然信任,毕竟这和尚太与众不同且神秘难测,只是刚才的那首曲子,那种心性实在不像是大奸大恶之徒。
“虚生师傅别见怪,他素来说话不过脑。”辛里时常充当和事老,但甚少被骆辰领情,果然骆辰在外不服气地冷哼一声,倒也没再说话。
屋外秋风卷进三两片落叶,风声中似乎掺入少许嗤鼻不屑声。虚生沉默地捏动脖间取下的佛珠串,似乎没听见那并不友善的讥讽,淡笑如旧,关心地问了句:“怀公子的身子好些没?”
“已好许多,有劳费心了。”
“即便康复后,贫僧劝怀公子平日尽量少思多静养为宜。”虚生点点头又嘱咐上一句,“没急事的话,刚大病初愈,还是在庆州府多养上两日,免得鞍马劳神使得病情反复。”
竺苓此时已领来送茶小厮,意味深长地瞥看虚生眼,虚生从不会关心旁人,这样的楼主于她太陌生。虽然怀明墨是个男人,竺苓却不由对他生出一股敌意。许是瞧不见的缘故,怀明墨对周身人事的变化极为敏锐,哪怕竺苓面上柔笑如旧,且放杯添茶地动作犹如往昔,他仍是觉察出竺苓的态度。
辛里拿着茶杯发愣,目光无意识地游离到桌上红烛,脑中忽然闪过抹红色身影,“虚生师傅时常在武林走动,有见过个面带半张面具的红衣女剑客么?”他大概伸手比了下短剑长度,“手执一柄短剑,剑术极高,招数狠戾且迅猛。”
虚生听了手里动作,看上去很是努力地回想,从容而认真,使得旁人压根不会怀疑他与那女剑客会是主仆关系。想了许久,虚生摇头淡然道:“贫僧不曾见过,不知多情见过无数的女子里有没有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