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揶揄的一句玩笑话,孟修染没想到会引得怀明墨这般反应。隐约记起探子曾来报两人道不明的关系,自觉失言,孟修染讪然一笑,安慰道:“我问过仍就职管事的宫先生,说妙僧没卖宅子的打算,他总还会回来。”
再过月余就是大年,又是季老太太的六十六岁大寿,怀明墨又岂能不孝错过。叹息在喉间悄声无意散化,怀明墨明知故问,“六殿下出宫后匆忙赶来,是为何事?”
既已决定扶持三哥,孟修染面对怀明墨多少会觉得有些尴尬,他搔头哂笑,良久吞吞吐吐地说:“父皇遇刺,我就觉此事有些蹊跷,所以……”
怀明墨深眸淡远,心思清明,淡笑道:“是为三殿下而来?”
被知道是迟早的事,可怀明墨猜到的时机实在过早,孟修染眉心一跳,面上窘态立显,“我们并不想与太子哥争位。”
“我知道。”怀明墨眸中流出极淡的哀愁,强笑道:“是与那两位争吧。我虽身不在朝堂,对朝堂局势称不上了如指掌,可也大体了解。我表兄的太子位早已朝不保夕,比另两位得势,于我表兄而言,我宁愿三殿下登基,方能保他一世平安。”
孟修染闻言越觉羞愧,“对不住。”
怀明墨略一摇头,语气宽和,“大势所趋,两位殿下若要强出头必会被连累,于国于民,对谁都无益。”
孟修染脸上的惭愧未因这宽慰话而减退,越发无地自容,“终究是我们对不住大哥。”
彼时正是冬天白日里骄阳和煦时,主人不在宅里,可府上来了贵客,阿虞仍不敢怠慢,她携小厮搬来两张圈椅,又烹煮了壶茶送到院里。怀明墨捧握手炉,身披厚实大氅,略觉热得慌。他把手炉交给身边的辛里,用巾帕掖干额头沁出的薄汗,随口道:“今年寒冬天,总觉得要比往年暖和许多。”
辛里想起怀明墨服下那枚玉琼生,笑说:“气候是未曾有变,亏得妙僧的高明医术。”
怀明墨当即明白辛里话中意思,眉目透露淡淡的柔和,并不接话,凝神低语道:“六殿下怀疑有人故意留刺客活口?”
孟修染神思恍惚,闻言回神怔了片刻,颔首低声回:“不错。昨日我在场,刺客大约又二十来人,功夫并不高。照理凭戚陵峰的本事,根本不会让人逃走。而且那人已经受了伤,被派去追他的禁军个个身手矫健,怎会追到半路就把人跟丢。”
怀明墨凝神道:“六殿下是说戚统领已与人勾结,欲在此事上做文章,陷害旁人。”
孟修染目光渐冷,“让人不得不多疑。”
怀明墨的手不经意摸过自己左腰锦缎带,静静轻语,“其实昨夜他留了信给我,所以我今日特来虚宅并非为找他。”
“怀公子是在等我或三哥?”孟修染一点就透,警惕地环顾四周,无意瞥见宫先生,忽想起自己是在虚宅,而不是自己那布满别人眼线的郡王府,遂问:“他是不是知道谁是主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