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家富心里一个激灵手上一抖,油灯一个没拿稳,便直直往地上掉。
本来双目紧闭在床上挺尸的男人瞬间睁开眼睛伸手一抄,将下落到一半的油灯稳稳接在手中,然后一脸贪婪两眼放光地盯着他。
那目光绿油油的,活似饿了几天的狼一般。
窦家富瞬间白了脸,这家伙虽然不是鬼,但着实比鬼还可怕。
混蛋!他还来这里干什么?闲来无事耍人玩么?
他此时悔得几乎要撞墙,之前把男人往板车上搬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家伙无论身高体型还是身上的味道,都很是熟悉,只是他怎么想都觉得只是巧合罢了,所以才大发善心地又做了一回老好人。
可眼前事实证明,这不是巧合,根本是某人蓄意为之。
这年头,好人真的做不得!
没等他痛心疾首地感慨完,床上的男人将油灯放到桌上朝他招招手,“小豆腐,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窦家富却如避蛇蝎般后退了一大步,跟着别开头不看他,冷冷道:“既然你好好的,没病没灾,那就请你马上离开。”
好个无情无义的小混蛋,居然要赶我走!甄之恭暗自磨牙,臭着一张脸道:“谁说我好好的?我两条腿骨折了,走不得路,现在外面又下着大雪,让我怎么离开?”
一听他说骨折了,窦家富心里便是一紧,不由自主回头去看,却只见他两条长腿搭在床上,隔着裤子看不到底下是什么情况。
甄之恭看他脸色心里总算舒坦了一些,小东西虽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终究还是紧张他关心他的。
接着他皱起眉毛,吸着冷气自言自语:“嘶,好痛,我这两条腿不会是断了吧……”
窦家富顿时有些急了,再也顾不得许多,上来便要仔细察看他的腿。
然而,刚一挨到床边,便被甄之恭勾着脖子拉进怀里,紧接着一个天旋地转,自己便被压在床上了。
看某人动作,分明比他还要灵活,哪里会是骨折断腿的样子,可恶!
他一下子涨红了脸,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愤然怒骂:“混蛋!你骗我!”
可是,更可恨的是他自己,居然这样拙劣的伎俩也会上当!
甄之恭一手抓住他双腕定在头顶,笑得无赖而得意,“先前在冷冰冰硬邦邦的地上躺了半天,我的腿的确有点痛,不过现在见到你了,突然就通体舒泰不治而愈了。”
按惯例,窦家富应该骂他一句无耻的,但前面半句却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而骂不出来,转而道:“你何必这么委屈自己,自虐很好玩么?”
甄之恭似笑非笑道:“不好玩,只是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让你把我带回家,而不是把我拒之门外。”
窦家富一时愣住了。
两人的脸孔此时近在咫尺,屋里光线昏暗,却衬得头顶那双眼睛比星子还要灼亮,熟悉的温热气息轻轻喷洒下来,令他面上一阵一阵的酥痒,脑子里也一波一波的晕眩。
不行!这样不行!
他在心中对自己呐喊,随即一下子绷紧了身体,把头转开,不与那双眼睛对视。
甄之恭却轻轻捏住他下巴,强迫他转过头来,声音低低沉沉,“小豆腐,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窦家富有些心慌意乱,虽然与他面面相对,眼珠子却四下里乱瞟,硬着头皮道:“有,有什么好说的,我早就跟你没关系了!”
甄之恭危险地眯起眼睛,“宋文逸那个伪君子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胳膊肘一个劲儿地往外拐?”
一听那个名字,窦家富心里便是一酸,涩声问:“他已经死了,是不是?”
甄之恭冷道:“他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你知道么,我在青峰茶庄找到了被囚禁的如墨,他供认永平县郊之事是宋文逸与甄之敬共同策划的,而姓宋的还是主谋!此外,茶庄的火也是他放的,不说我甄家损失惨重,我与他誓不两立,单是那些被大火烧伤的人也不会放过他!”
窦家富黯然,这些事他都知道,宋文逸的恶行为人不耻,他一样深恶痛绝,也痛恨自己的优柔寡断善心泛滥,可是,这个人对他毕竟一直都极好,他心中的那杆秤不由自主就会朝他微微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