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第八年,青鸾为了早日离开这里,日日不歇唱歌,有一日又吐唾沫洗脸,居然吐出半口血来,怒魄这才觉得够了。
作为上古神器,他早就能够化形,但他起先不屑,后来又开始觉得没有必要。
只要他戾气还在,那些争他夺他的神魔们就会认得,就算他化作人形,也不得安歇。
如果要化成人形,那他便要脱胎换骨,否则还不如留在这枕骨城。
而这脱胎换骨,只用了八年,青鸾竟做到了。
万千年来,饮万千人血,深入骨脉的血戾之气,只用八年,这个鸟妖竟然就几乎洗涤干净了。
怒魄化作人形,样子竟这般文弱,和青鸾离开了枕骨城,又过了许多年,这才在人世现行。
一个毫无来由,苍白文弱的神兽,自此在三界行走,自称白泽。
“只用了八年,他就把我变成了白泽,连上神的法眼也没能看穿,怎样,白帝大人还觉得他只是个下贱的鸟妖么?”
在西华殿,白泽问得低声,但少昊的心却在翻滚。
“怎样,白帝大人,请问我可以去死了么?”见少昊久久无语,白泽又追了一句。
“为了什么,你就一定要死?”
“当日为了躲避风头,我藏进深山,和青鸾快活逍遥了一阵,居然不知道貔貅太岁出世,害月光一族灭族,月光王惨死。如今我还化作剑形,由他握着,和貔貅真正一战,也算还了他月光族的情。我便再没牵挂。”
“在这世上,就再没什么理由,值得你活着?”
“什么理由?”白泽嗤了一声,惨白色的脸对牢少昊,上面写满怨毒,缓声道:“无论有没有,这理由都从来不是,也决计不会是白帝大人你!”
从来不是,也决计不会是你。
似乎这话,少昊不是第一次听见。
似乎从来,他都是一厢情愿。
少昊吸了口气,慢慢从玉阶上下来,一步复又一步,消化胸腔里的酸胀。
“你的不死符,是钉在你的元神上面,如果要揭开,会非常非常疼。”站定之后,他看着白泽:“我记得你并不耐疼。”
“我已经准备好了。”
少昊于是不再多话,要白泽趴下身去,脊背朝上,对着自己。
白泽立刻依言趴下,迫不及待的样子。
隔着几层衣衫,他的脊骨仍然突出,一节一节的很是清楚。
“我揭的时候,你会有种错觉,觉得脊骨一节节被人拔出。”少昊将手指搁在他第一节脊骨,低垂着眼:“如果实在耐不住,你可以叫,但尽量不要动。”
地下的白泽点了点头。
少昊于是起势,将指微抬,揭开了他不死符的一个角。
白泽深吸口气,准备才打了一半,立刻就觉得一阵锐痛,觉得所有血肉一起抽缩,而背上那一根骨头则开始被拉扯,生剥活扯,从他血肉里被活活抽离。
抽脊。相对这种酷刑,所有准备都是白费。
白泽身体前扑,五指抓牢地面,发出困兽一般压抑的嘶叫。
少昊的手势停了,虽然万般忍耐,还是忍不住说话:“其实……,你可以不必这样,我们可以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你没有告诉我怒魄在哪,我也没有答应你替你揭符。”
“白帝大人不要怒魄了?你不怕貔貅太岁找上门来,不怕你西界大乱,也不怕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