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叫人去替我买件东西。我要一副医馆里用的那种银针,去这城里最好的铺子买,绝不可出半点差错,听见没有?”
“是是是,听见听见……”
……
客栈的天字一号客房之,关无绝抱臂靠在门边上。云长流则是坐在床沿,语调冷淡地抱怨道:“……你都叫我公子,自称属下,还要我说话。”
“可是公子,您这样子不成啊……”关无绝头疼地叹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您也不能总呆在息风城里不出来,以后您在江湖上行走,要和很多人打交道的。”
云长流就觉得很没道理。
他暗想:自己哪里还有什么以后。
关无绝看教主心不在焉就猜到他想在什么。护法眼神一黯,有再多想说的话也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天命总是如此不公。
他的教主明明那么好,那么好。在关无绝眼里,无论从天资、心性乃至容貌哪一个论,放眼江湖再也没有第二个能与教主比肩的人物了……可这逢春生偏要种在他身上。
别家儿郎尽可鲜衣纵马踏春花,逞翘勇,夸豪纵,弯弓走犬嬉笑怒骂。可有人却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枯坐山间,在一次次的痛苦折磨熬着命,从当年的长流小少主熬到如今的云教主,却还是逃脱不了宿命的魔爪。
关无绝叹了口气,千言万语化作一句:
“您这叫属下怎么放得下心离开……”
云长流被护法叨叨的再多也能不放在心上,这一句却敏感地警觉起来,皱眉反问道:“离开?你去哪里?”
这时房门被叩响,有客栈小二进来送上饭菜、沐浴的浴桶并关无绝要的银针。
关无绝正好在门口,便把针匣子接在里,看着小二把东西送进来又出去。等那扇门一合,他却发现云长流还在盯着他,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护法便苦笑起来,他将银针检查了一遍,妥帖地收在床头,这才无奈地抬起脸,“不去哪里……属下现在连自己去挑一副好的针都不敢!生怕您毒发了连叫人找医师都不会叫!这还能去哪里?”
听着关无绝近乎埋怨的话,教主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奇怪地安定了下来,摇头道:“你只要一间房也是为了这个?毒发不会这么快。”
“话虽如此……总要以防万一。”
在云长流的事上,关无绝简直放一万个小心都觉得不够。他要是真放开了跟云长流叮咛嘱咐,天夜也说不完——只不过想想远在息风城的温枫,护法还是坚信老妈子的职责交给近侍更加合适。
随后两人简单用了些饭菜。这等小镇客栈的吃食自然比不得烛阴教内,幸而两人都不是挑嘴的,再者一路上零零碎碎入口的小吃也不少,便很快地饱了腹。
待云长流还端着一小盅汤不紧不慢地喝着,关无绝已经撂下筷子了。他看着时辰也比较晚了,随口道:“公子待会儿沐浴么?我叫他们提热水上来。”
云长流嗯了一声,啜了口汤道:“你先。”
不料关无绝却道:“属下不必了,身上不脏,今晚就不洗了。”
云长流皱眉道:“还是要洗。”
关无绝笑道:“不要。”
“……”
云教主敛下眼。
他慢悠悠摇晃了一下只剩下一小半的汤,又谨慎地拿唇碰了碰觉得温度的确不冷不热,之后——
他神情自若地一扬。
把汤泼在了关无绝胸前。
“你洗不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