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在这儿多拖一刻,云长流就多痛苦一分,那些乱八糟的情绪瞬时就找到了宣泄口——
只见护法转过头,咬牙切齿地含怒吐字,字字冰冷刺骨:“新、侍、君!”
“你就看着教主在这忍痛跪着!?还不快给我滚过来拜堂!”
……能叫新人滚过来拜堂的,关护法大约也是独一份。
云长流看不下去,拽了关无绝一把,嗓音虚弱地埋怨道:“好日子,不许这么凶。”
而那边的叶汝简直都快吓哭了,只觉得腿肚子都在一阵阵抽筋,“可、可是护法大人,喜喜、喜堂前跪不开啊……”
此时此刻,叶汝回想起上回反驳婵娟小姐,竟觉得已经完全不算什么。
若说他对云长流是虔诚至极的仰慕,那对于这位四方护法绝对是敬畏占大多数。
再换个说法——他从小就怕阿苦怕的不行!这回大概真是吃了狼心豹子胆,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可如今那土已经动了,总不可能再给他把土填回去。叶汝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把心一横,哆嗦着掀起青色的衣摆,在两人后头跪下,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关无绝,“护法大人,我在这里!我跪在这里就好的!”
说着,叶汝努力挤出一个明显在掩饰紧张的乖顺笑容,连连摆,“您们快拜——嗯不不不,您快扶教主拜堂吧……”
……叶汝都说漏了嘴,关无绝要是再看不出有鬼,他也没脸做什么烛阴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护法了。
可还没等关无绝发作,怀里就陡然一沉。云长流也不知是当真体力不支跪不住,还是仗着倚在护法怀里有恃无恐,直接松了力靠过去,闭了眼略显艰涩地喘息道:“护法……扶本座跪拜。”
“……教主。”
关无绝微怔,神情随之黯淡下来。
他一低头就能看见教主惨白消瘦的侧脸,听见那吃力紊乱的呼吸声,忽然就心软的再也说不出别的。
关无绝沙哑地道了声:“是。”
两侧墙上高挂的长命灯,还徐徐吐着温润明亮的华光。朱色的喜堂正静静地等待,等待着下一段姻缘的缔结。
四方护法看了一眼面前的红绸花烛,默然垂眸,再次将他的教主紧抱在怀里,扶着云长流一起缓缓弯下身子。
一拜拜天地。
天地无光。
养心殿外阴云沉沉,尚未散去。
这本不是个适合操办喜事的天气。
二拜拜高堂。
高堂无人。
许是知道云长流这次大婚并非本意,烟云宫的那位主子非但不肯亲自到场,连蓝宁彩的牌位都不肯叫人搬出来。
拜新人对拜。
新人无福。
代表着仇恨与怨憎的逢春生之毒,此刻也正在这跪拜者的身上蔓延,带来入骨蚀腑的痛苦,带来绝望与死亡的阴影。这又怎能不算是福薄至极,天命凄楚?
拜已毕,云长流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虚脱地倒向护法怀里。
他细弱无力地呛咳着发抖,人似乎已有些意识不清醒,一只却还紧紧地攥着关无绝的衣角。
礼成。
喜堂内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