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昔日纵马提剑驰骋江湖的四方护法,此刻竟连把自己的躯体从冰冷的雪地中撑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才努力将上身撑起一半,就又重重地摔回去。裂开的伤口又开始流血,而失血让他身上更冷。
关无绝瞬时就慌了,这可和在烛阴教里不一样,没有人来救他,没有人能来将他从雪地里拉起来。要是真起不来身,他没两个时辰就会活活冻死在风雪里!
一次次的尝试,总是刚抬起一点,便又重重地倒回雪中。
尚未痊愈的碎骨鞭伤,早已不堪重负的心脉,就这么在一次又一次的摔倒中被震伤了一次又一次。
体力被消磨殆尽,四肢已经冻得僵硬。想要运内力御寒,却被残破痛楚的心脉所阻。
关无绝死死地忍耐着寒意,却突然开始后悔,他习惯了隐忍,性子又狠,总觉得哪怕是有什么天大的难事,说不定再逼一逼自己就能做成了。
所以他素来很敢赌,很敢冒险。可这时候护法才觉着自己愚蠢,万一真死了教主可怎么办呐?
四面苍茫,大雪无情。
过耳的都是风声,似魔爪欲般将人的生机掠走。
关无绝伏在冰天雪地之中,他眼神涣散,嘴唇已经冻的发紫,弓着身子发抖。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白,眩晕阵阵,耳内尖鸣不断。
好冷,冷……
他真的好冷啊,怎么会这么冷啊……
马儿的嘶鸣声若远若近地传来。
马蹄踏雪,发出吱嘎响声。
关无绝在朦胧中感觉到脸颊湿润,是流火垂下头,焦急地舔舐它的主人。
关无绝的小指动了动,他努力地睁眼,他艰难地伸手,他颤抖着握住垂下的缰绳,再次想要借力起身。
虚弱的身体一点点支起来,积雪从肩头掉落。
只差一点点,仿佛只差一点点他就能再站起来。
右手脱力地一松,人又栽倒回去。
这一回,关无绝没能再起来。
意识绷断,他竟昏过去了。
自高空而落的雪片,渐渐覆上红色衣襟,遮去墨色眉眼。
红鬃马焦急地仰脖嘶鸣,围着身体越来越冷的主人转圈,却没有办法。
它哀哀地去蹭主人雪白的脸,去咬拽主人的衣袍,可主人闭着眼,动也不动,怎么也不肯理它。
最终,流火彷徨地回身,往息风城的方向看去,它知道那里会有人能救它的主人……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不知何时再次抬了起来。
然后坚定地攥紧了缰绳。
正欲往来时方向奔去的马儿回过头,欢喜地嘶鸣。关无绝还卧在雪地里,脱离了短暂的昏厥之后,他睁开了眼望着流火,虚弱至极地弯了弯唇角,“……可不准乱跑。”
“来……拉我起来……咱还得下山呢……”
这一回,关无绝没试图站直,他拽着缰绳,先是一点点地跪起来,伸手哆嗦着去从包袱中摸出药来。
可他手抖得厉害,骨折过的左臂使不上力,瓷瓶一个小小的塞子半天都拔不开。关无绝只好用牙咬了塞子,双手去拔,里头的药丸却一下子全洒了出来。
一颗颗乌黑药丸,落在白雪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