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下来,关无绝似乎又有了点精神,他睁了睁眼,眸里亮起微弱的光,虚弱地含笑问,“真的?”
果然,将要死的人还是能占便宜的。饶是云孤雁这种硬铁似的倔脾气,临到了此刻也总算软了几分。
老教主伸出手掌盖上了关无绝的眼,道:“睡吧,不要多想,睡一觉。到了该醒的时候,本座叫流儿来唤你。”
关无绝又心满意足地笑起来。都这种时候了,难得老教主还能有心这么骗骗他,给他点念想,不容易。
他感到一丝冰凉抵在他心口处的皮肤上。
针。
他的心脏,就在长针之下跳动着。
关无绝的意识向下沉落。
仿佛穿行于暖春,仿佛游荡于世外仙境,他在最后的幻觉中寻觅他想要见到的人,直至三千灼灼红桃的尽头。
最后的最后,万物的终焉。
他恍惚看见,桃花与梅花交映怒放。
巨树下,白衣如雪。
滴答。
有血自长针上滴落。
……
一天,究竟有多么漫长?
一天,究竟有多么短暂?
日头从东方升上来,从西边落下去。
苦等的人等不到,归来之人已辞别。
一生,究竟有多么漫长?
一生,究竟有多么短暂?
碧落星疏,黄泉湍急。
生死的间隙,或许也有惊鸿一瞥的擦肩而过。
……
当又一个黎明来临之时,明芒如照入药门一般照入了养心殿的深处,穿过垂拢的幔子,描过沉眠之人那苍白的薄唇,绘过被毒素消磨得病骨支离的轮廓,最后拂过轻轻颤动的长睫。
云长流缓缓地睁开眼。
眼眸漆黑无光。
他仿佛从一场长久的沉眠中苏醒。
然后,终于看清了一切。
云长流面无表情,他缓缓地转眸,看见养心殿内干干净净,清冷空旷如昔。还看见温枫跪在床边,将头埋得很低。
近侍听见动静,没敢抬头,嗓音哑得可怕:
“教主……您醒了。”
云长流许久才“嗯”了声,眨眨眼,极其缓慢地掀开软被坐起来。床顶垂下的纱幔半隔住了他清瘦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