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柔柔拂过桃花,花蕊上尚有露珠如泪,晶莹欲滴。
云长流把花插完之后就走了出去,而长老默然走了进来。
老人伸手摸了摸关无绝的额头,凝望着他合拢的双眼,许久才叹道:“唉……如今可算有人疼你了,该苦尽甘来了。这孩子,怎么还不肯醒呐?”
这段日子里,烛阴教内外的诸大事务都由左右使一同担着。哪怕云教主再如何明里暗里地表达着想要禅位的意思,萧东河也依旧固执地不肯接。
左使还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对教主禀过,倘若关无绝一醒来发现他的教主竟不是教主了,以护法那脆弱的小心脏可不得吓得再晕过去。
结果云长流听了之后,沉思片刻,居然真的从此以后就不再提这一茬了。
和这些人相比,云长流反倒成了最不急躁的那个,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至于暗地里,息风城里的人天天担心着教主今儿疯没疯,明儿又会不会疯,这就是另一桩事儿了。
到了季春时节,其他人都开始焦虑不堪,云教主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带他的护法搬出了清绝居。
也没要其余侍从婢女,云长流带着关无绝,两个人,住进了山腰那间木屋之中。
木屋被修好了,桃林也新种了。
从木雕的窗棂往外瞧,正好能看见一枝被繁花压低了的新桠;再往远看去,对面的树枝上,有对喜鹊安了新巢。
而更远处,白云淡淡地飘,苍空湛蓝如海。
都还如旧日。还如那一切苦难都已种下因,却还未来得及结出果的旧日。
只是每天的清晨、正午与傍晚,每天的黎明破夜、丽日当空与红霞浪涌之时,煮药做饭、拾掇屋子的那个人换成了云长流。
教主本是从未做过这些的,好在他性子足够细心耐心。曾经阿苦拿半个时辰就能做好的杂活儿,他拿一个时辰做,慢慢的也就熟练起来了。
有天晚上温枫来看护法,握着关无绝的手同他低语。近侍自是知道护法最牵挂着什么,一句句说的都是云长流的事情,求他快些醒来看一看他的教主。
结果云长流端着新煮的药走进来,淡然一扫温枫:“别唤他。他累了,让他睡。”
温枫忙站起身,想接教主手中的药。云长流却不给他,自己坐下来抱关无绝起身。
自从搬回木屋之后,教主天天亲手给护法喂药,擦洗身子,按揉四肢,做那些本应由下人来做的活儿,但甚少同关无绝说话。
在云长流以为关无绝已死的那几天里,他痛到心魂溃决神智涣散,半真半假地疯了好几天,每日都对着空无一人的木屋自言自语,像是要把这些年沉默寡言剩下的份儿都给补上。
可如今关无绝回到他身边了,云长流反而不和活人开口了。温枫便试探着劝道:“可是教主,关长老曾说……”
“不,”云长流拨了拨关无绝脸侧的发丝,将掌心贴在昏睡之人冰冷的脸上,“本座这几日想了想,觉得这样很好。”
“——!?”
温枫猝然惊恐地望向云长流。
他把关无绝搂在怀里,端过药来,嗓音淡漠道:“无绝若真醒过来了,大约还要忍痛受苦。他不愿醒,想必是睡着能舒服些,那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