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师
对于如今大号已经是欧阳墨岘的某人来说,当他重新恢复意识时,有那么一刻甚至以为陷入了生不如死的倒霉状况——全身瘫坏?植物人?
他的意识清楚,思维清晰,明白自己是谁,能记起昏迷的前一刻他在喂鸡,甚至还能想起小学时背诵的课文,该说他的记忆力从未像如今这般好过。但是,莫说四肢躯干,便是眼皮嘴唇的存在都感觉不到。
墨岘忍不住怀疑,自己如今已成了那闻名已久的鬼魂,虚无缥缈无所凭依。
但这想法只在他脑海中停驻了片刻,便被一道热流打散。初时墨岘还察觉不出这热流自何处来,只觉得自然还能觉出热来,那就应该还活着。倏忽间,热流忽然散开,所经脉络,清晰的描摹出了四肢百骸。
若能出声,墨岘会舒爽的呻吟一声,此时真是比洗热水澡还要舒服,只是不知为何,他却仍旧不能动。
又过了片刻,墨岘越发的想要呻吟出声,不过此时却已不是因为舒服,而是痛苦了。此时他身体各处,又麻又痒,又酸又涨,像是运动过了度,所有肌肉筋骨都扭曲了起来。这种感觉,甚至比单纯的疼痛还要难受上三分。
也不知被这难受感觉折腾了多久,墨岘忽然感觉自己的右腿动了一动,于是那整条右腿的难受滋味便减轻了许多。墨岘顿时大喜,用尽一切努力让自己动起来。
只是他的眼皮无论用了多大的力气也无法睁开,嘴巴也连“嗯啊”之类的音节都无法发出,所以既无法看清自己此时的真实处境,也无法向外界呼救。只是凭着仍旧不怎么敏感的皮肤触感,估计出自己的动作似是弄破了皮肤之外什么干硬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那难受的感觉总算是消失殆尽了,墨岘也累得有些气喘。这时他耳边终于有了些声响,却是模模糊糊的听不真切。
墨岘刚刚把头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便疲累得昏睡了过去。
黑暗的室内,鬼医看着沉沉睡去的墨岘,总算放下了心来。
墨岘昏睡整整一年,鬼医便照顾了他半年,虽然因为墨岘状况特殊,甚至连洗澡喂饭都不用,只需每两个时辰用鹤嘴壶给他灌药,外加监督着那些来求医的武林中人为魔线输送内力。这些对不算劳力,但对鬼医来说却是劳心。
半年下来,便是那半张俊秀的右脸,也脸颊消瘦,眼圈乌青,配着另外半张烧毁的左脸,越发的显得鬼医名副其实了。
不过如今墨岘醒了,那他终于能够轻松了。
鬼医放松得还早了点,墨岘的手脚四肢恢复得到确实是快,第二天便能够自己坐起身来了,第三天自己摸着东西便能正常行走了。但是,他的耳朵六天后才恢复正常的听觉,喉咙十四天后才能发音,眼睛更是花了一个月才能重新张开,但是视觉显然还不怎么正常,只能看见花斑一样的世界。
墨岘初时还觉得自己恢复太过缓慢,但听鬼医说他竟是昏睡了一年之后,便顿时不觉得慢了——足一年无法行动,肌肉竟然并无萎缩,且几天之内就能下地行走,这也是在太过匪夷所思了些。反而视觉上恢复得慢些,墨岘才觉得是应当的。
但鬼医却不这么认为,原本他还想着墨岘能动,就立刻把他赶去做顿大餐慰劳自己呢。现在……鬼医真是怕他把自己的手指都也剁进菜里去,所以也只能郁闷等待。
“没有药能够加快恢复吗?”墨岘皱着眉问道,他昏睡前原本已经变声结束,但是一觉醒来,这声音却又变了。虽不是变得难听,但这音色又低又冷,听起来实在不像是自己的声音,倒像是有谁在配音。
墨岘话音刚落,便是“啪!”的一声脆响,却是鬼医将一张面具罩在了他的脸上。
“戴上!戴上!快戴上!”鬼医催促着,语气不耐烦,甚至还有些气急败坏。
苏醒后,因为眼睛的关系,墨岘还未看过自己长成了什么模样,只是洗脸沐浴之时,碰触皮肤,知道自己这层皮确实变好了不少。但具体自己变成什么样了,他却是不知。
“仍旧丑?”如今听鬼医如此,墨岘只道是他失败了,他原本期待不大,所以如今也并不觉得十分失落,只是好奇。
墨岘并未听到回答,到是听到了咬牙切齿之声。
“不丑。”冷冰冰硬邦邦的两个字抛了回来,又听鬼医恶狠狠的道,“从今日起,无论有无外人,你都给我戴着面具,否则……小心让我看到,抓花了你!”
“是,师父。”
于是墨岘老老实实的戴上了面具,也是从今日起,鬼医开始教导墨岘内功、医术——因为白天不敢摘下面具,晚上密林中又是伸手不见五指,再加上忙于习武学医,另外还要做饭养活自己和师父,所以墨岘竟然渐渐忘了自己换了张脸的事情,直到数年之后终于得以出山,才真正知道了自己的真面目……
内功一道,墨岘原本在截云派时,正式学过的也不过是粗浅的吐纳法门。七师兄虽曾偷偷教他相对高深些的心法,但当时七师兄本人也只是初窥门径,他二人虽教得努力学得认真认真,但他始终也稀里糊涂。
墨岘虽然对传说中的摘花飞叶,踏水无痕有些向往,却更加惧怕同样传说级的走火入魔,最终这内功一事也只是不了了之。
如今既有名师兼名医——走火入魔还能救回来,他当然越发学的努力认真。
而鬼医自然不会上来便传授。玄奥口诀,而是细心指点墨岘周身穴道经脉。直到鬼医指在何处,墨岘都能不经思考一一说出名称、所属经脉、若被击中有何反应,又或是此穴位可医何病等等。
“这世上内功高深者,大多也通些医理,往往内息一走,便知自己病在何处,伤在何处。”
墨岘一愣,奇怪问道:“师父,既然如此,那怎么你还有那么多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