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刑槃一生最狼狈的一次。从扬州回杭州途中,遇到埋伏。不巧的是,那次他只带了两个随从,均不敌而丧命。对方显然是早已调查清楚他带的人不多。一路且战且逃,他不慎从山上摔下。因为及时护住头部,他并未受重伤,正在庆幸之际,却感觉到脚踝处一痛,当即晕死过去。
醒来时,他躺在一张床上,最先看到的是一只型似老鼠的小动物,随后便对上一双漆黑纯净的眼。面前的男子不过二十二、三,面容秀雅,一身青衫,侠气张扬,唇边噙着含蓄的笑。那人便是仰黎非。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在一栋朴素却不乏雅致的竹屋里,从敞开的窗户可以看见缓缓流淌的河流,白色的水面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你被毒蛇咬到了。”仰黎非道。
刑槃一惊,低头一看,脚踝上包着白色纱布,隐有痛感。
仰黎非安慰道:“不用担心,小铜钱已将你体内的毒吸出来。”
刑槃细问之下才知晓,小铜钱正是那只小动物。仰黎非本来住在河边感悟一套剑法,带小铜钱出来散步时,小铜钱突然从他怀中飞出。仰黎非跟在它后面才发现躺在河边沙石上昏厥过去的刑槃。小铜钱本身无毒,却天生嗜毒,及时将刑槃体内的毒吸出,刑槃才侥幸保住性命。
虽然小铜钱将毒吸出,但刑槃中蛇毒后,体内经脉受到影响,全身上下暂时无法动弹,不得不在仰黎非的住处休养两个月。
在这两个月里,二人日久生情。这两个月是刑槃难以忘记的岁月。然而,等到他伤愈时,却也是仰黎非离开之时。仰黎非之所以会在此处本就是受了师命感悟新剑法,期限已到,必须回去复命。仰黎非把小铜钱留给刑槃照顾,二人相约一个月之后在杭州相见。谁知,仰黎非就像一缕空气一般消失,无论刑槃如何寻找都得不到他的半点消息。直到四年以后的现在,仰黎非才突然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刑槃一度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
“我对你一如往昔。”刑槃不经意道。
仰黎非身躯猛然绷直。
“你呢?”刑槃问。
仰黎非不语。
刑槃优雅一笑,低头逗弄小铜钱,嗓音愉悦:“我明白了。”
仰黎非突然开口道:“我已经……不爱你了。”
“我不信。”刑槃仍旧脸上带笑,没有半分不悦,“我会找到答案的。”
“这是我的水囊!”那边厢传来谷偏偏的叫嚷声。
刑槃转头一看,轩辕招尧与谷偏偏二人又在拉拉扯扯。
“你自己又不是没有?”谷偏偏伸手去抢轩辕招尧手中的水囊。
轩辕招尧一手拦住他,另一只将水囊凑到嘴边慢条斯理地抿一口:“莫要小气。我们都共吃过一碗粥了,还在乎多这一口水?”
谷偏偏顿时感觉到脸上发热,抿嘴偏过头去背对轩辕招尧,悄悄摸一摸自己的脸,果然烫得很,不知是否红了。
轩辕招尧强行将他拉过来,勾勾手指:“过来,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谷偏偏假装饶有兴致地扯地上的青草玩儿,未回头。
“呵。”轩辕招尧不满地挑眉,两手一扳将他的脑袋拧过来,这才注意到他躲闪的眼神,心下突然变得柔软,唇边不禁带一抹笑,凑到他耳边,“小骗子,我问你,你对刑槃与仰黎非二人之间的关系有何看法?”
“他们?”谷偏偏想了想,道,“不太好。”
轩辕招尧的笑容淡去:“何为‘不太好’?”
谷偏偏压低声音,一副鄙视的口气:“这还用问?刑大哥很在意仰公子,仰公子却对刑大哥很是冷淡。你看不出来?”
轩辕招尧愣了一瞬,右手扶额,哑然失笑:“呵呵呵……”
“你笑什么?”谷偏偏不悦道。
“呵呵,没什么。”轩辕招尧拍拍他的脑袋,笑意盈盈,方才微窒的心立即恢复轻松。这答案不尽人意,却已经不错。
刑槃一直含笑注视着他们,暗自羡慕轩辕招尧与谷偏偏二人之间纯粹的感情。他站起身,优雅地走过去,笑道:“聊什么这么开心?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赶路了?”
谷偏偏这才想起自己尚未喝水,赶紧拔开木塞饮几口,一边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