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王朝更迭前,总爱弄些似假还真的童谣来做谶语,这个阵法一开始也是这样出现的。
可那时候谁也不知道,所谓大衍七杀阵究竟是怎么排阵、怎么列数的,这东西只不过一个恐吓子弟的传说罢了。
第一个拿到这阵法的,其实就是云邡。
那时候云邡不过二十,是刚过师门关,可以放出去溜溜世情的年纪。
彼时他最大乐趣是在江湖上给旁人煽风点火看人热闹,偶尔行侠仗义打断几只狗腿,留下另一门派的美名,但毕竟年轻,一事发,两头都恨上他,他便赶紧溜之大吉回紫霄天宫。
这臭小子几乎把麻烦惹了个遍,回山以后,麻烦们紧随而至。
他前脚进门,青城的方小公子后脚就上门求亲,说要求娶大师姐红澜,把大家弄的云里雾里,云邡躲在后面捧腹大笑。
方小公子为断袖、还是不断袖这个人生命题失神的下山时,淮南沈家族长又带一干子弟上门了。
沈家气势汹汹,眼看两派之间要生事端,沈家大夫人跟上来呼了族长一巴掌,并给紫霄山送上厚礼——原来是云邡把族长十八间外室宅子给炸了。
那时候山门一有通传上来,弟子们就抄起瓜子飞毛腿跑到殿前看热闹,而掌教则摸着日益后退的发际线,立刻让云邡交万字山下修行回忆录。
那届掌教退的很早,不理外务,一心修行,像芝麻开花似的一路蹿到了虚空境界,人家说他是大器晚成厚积薄发,紫霄山的人则都默契的认为是云邡功劳。
那时师门上下都很头疼,一见他就眼皮狂跳,齐齐把整治这只野猴子的任务推到他大师兄红澜身上。
这完全是在给云邡送战果,红澜天性温文好脾气,最大的特点是耳根子软。
云邡拉着他的手秉烛夜谈,把修行回忆录一铺,一桩一件的讲前因后果,红澜默默的把苦口婆心的教训的话全吞了下去。
第二日戒律堂上,师叔伯们给红澜递眼色,红澜从主证位上走下来,撩起袍子一跪,道:“路见不平,行侠仗义,我辈该当如此,师弟年纪轻,不知轻重,才东差西误,做师兄的愿代售受其罚。”
师门长辈的脸色都很精彩,云邡在旁边偷着乐。
后来还是空冥从闭关里突破出来,甩下一句“我门中事,不劳诸位操心”,才把两个弟子从戒律堂上拎了出来。
云邡又是怎么改好的呢。
那是后面几年的事情,红澜的修为出了问题。
他本是太玄宫大弟子,天灵之体就算了,更气人的是他还勤奋好学,可是那几年,他的修为不进反退,处事上还出了不少纰漏,被师父空冥厉声责骂过好几次。
——空冥对他从来轻声细语,两人亦师亦友,下棋调香泼茶赌书样样都合得来,起争端的次数屈指可数,几乎每次的起因都是红澜耳根子太软,担了太多奇奇怪怪的事,空冥看不过去了,指着他鼻子恨其不争一番,而红澜则不反驳也不应承,下回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
云邡觉得师兄的变化很是奇怪,于是悄悄观察了他一段日子。
起先,他看见红澜在炼丹,没日没夜的炼了足足三月,出了一炉云顶三清丹,丹药成了以后,他托仙鹤送去了淮南沈家。
淮南沈家的族长,就是那位外室能组蹴鞠队的风流中年人士,曾经被云邡炸过宅子的。
这人是借着入赘夫人家族才能做族长的,在族中对夫人关怀备至体贴温驯,出来放风的时候就换副新面孔,强抢民女,横行霸道。云邡整治了他以后,就把他忘到脑后了。
云邡拦住那只仙鹤,顿觉师兄在拆自己台。
他暗自压下,准备大大方方的去找师兄讨个说法。
临进门,看见师兄在待客,客人是北川冰河来的剑圣。
剑圣他没意见也没渊源,只不过剑圣徒弟被他打断过腿。
红澜细心咨询了剑圣家熊徒弟的近况,听了剑圣的百般刁难和苛责,始终温文尔雅,嘴角带着一抹苦笑,最后又是掏法器又是掏丹药的,恭恭敬敬的送剑圣出门去。
门口就站着神色晦暗的云邡。
剑圣对红澜点点头,冷淡的扫了云邡一眼,他对二人的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红澜隔着宽大的袖袍捏了捏师弟的手掌,步履不停的送剑圣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