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挑了挑眉,冷笑着反问:“请立太子而已,你们有什么不敢的?这样的胆量,也敢想定策之功么?陈卿,你该问问子念,他当年为了做到这个丞相——”
“陛下!”
谢别陡然扬高了声调,竟是打断了皇帝的话。李澜的视线终于从他父皇袖口收回来,怔怔地望向谢别。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谢丞相这样高声说话。
莫说是他,就是陈勉,甚至是乐意,也都是第一次见到。
君臣两个无言地对视,最后仍旧是谢别先告了罪,丞相在无声地剧烈喘息后平缓了下来,温柔地一如既往:“是臣君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他又上前了两步,言辞恳切地道:“陛下龙体要紧,请速传御医来,臣等暂且告退了。”
李言无意识地握紧了拳,一下子碰到了手指上的伤处,痛得轻嘶了一声,李澜一下子就跪在了他脚边,捧着他藏着手掌的那只衣袖无所适从,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终于从情绪失控里缓过劲来的皇帝却来不及安抚爱子,他轻声道:“子念,抱歉,朕……”
谢别并不抬头,一举一动都是平常的样子,半点波澜都不见。
李言就没有说下去,他又轻轻地吸了口气,他点了点头,说:“卿等且先退下吧,乐意,传黎平来。”
铲耳屎:四川话里的打耳光……
第四十八章
李言适才犯了病,叫情绪魇住了,尚还不觉,现在缓了过来,十指连心疼得他眉心都皱着,看李澜哭着跪在他脚边,更是心疼得不行,轻声叫他:“澜儿,你先起来。”
李澜不起来,不仅不起来,还抱着他的胳膊直哭。
李言没办法,只好哄他:“澜儿,你先起来,父皇的手疼得厉害。”
李澜忙又捧起了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剥开垂落的广袖,捧着他的手腕仔细地用一双泪眼端详着他受伤的食指:薄玉片似的指甲尚未完全断落,断裂的地方狰狞地撕开了皮肉,李澜小心翼翼忍住的眼泪又落下来,正滴在李言指尖上,激得李言又轻轻嘶了一声。
乐意已经匆匆拿了小银剪子过来,从李澜手里接过了皇帝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将断了一半的指甲剪下来。
李言蹙着眉由他剪了,李澜在旁边看着,待乐意收回了手,忽然又捧住了李言的手腕,低头吮住了他受伤的手指。
李言和乐意都愣住了,李澜却做得无比自然,舌尖温热柔软,擦过指腹的时候十分**,李言下意识地就想缩回手,哪成想李澜不让,追着又吮了上去,细小的舌尖又湿又滑,扫过伤处都不觉得痛,只是酥酥的麻痒。
李言愣了一会儿,再次抽出手来,指尖牵出一线拉长了的津唾,李澜抬手用袖口的流云织锦擦了,小声说:“伤了舔舔就不疼了……这是娘教的!”
自幼长在宫中的皇帝当然从未听闻过这样止血疗伤的土法子,看着被**得湿漉漉黏糊糊的指尖又好气又好笑,李澜却又凑过来,对着他的指尖吹气。
被含湿了的指尖只觉得一阵凉,确实是没那么疼了。
李言惯有洁癖,今日之前,他绝对无法想象自己被人舔得黏糊糊满手都是口水的样子。可此时此刻,他想着李澜的着急和满眼的心疼,便觉得满心都是熨帖,竟是一点都不计较,只是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李澜的头顶安抚他。
但黎平来了,说话就十分不好听。
太医院掌院嫌弃的看了看自己两指上透明的津唾,一脸的生无可恋:“陛下,您这是被狗咬的吗?”
李言狠狠地一个眼刀甩过去,偏偏爱子已经拆了他的台:“澜儿没有咬父皇!”
黎平憋笑憋得要岔气了,一边用浸了凉水的帕子小心地擦着皇帝的手,一边逗弄傻乎乎的小皇子:“六哥儿,我可说的是狗,没说你。”
李澜眨巴着大眼睛,不知道该怎么答,只好无措地去看他爹。
李言连名带姓地叫着自己最亲近的医官:“黎平,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黎平就怂了,学着李澜眨巴了一下眼睛,看着李澜,十分认真地道:“六殿下,臣黎平方才掐指一算,算出你是属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