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儿惊喜交加,忙磕头谢恩。出宫后依旧去了方犁府上,千恩万谢地道:“做这车,原是长丞和侯爷的主意,如今赏赐却让我一人领了!只恨我胆小嘴拙,圣上面前,也没来得及开口替长丞表功,委实过意不去!”
方犁笑道:“说来惭愧,去年回来后我就把这事给忙忘了。幸好你师徒几人都是有心人,竟自个儿改造出来了。如今圣上嘉奖你,正是你应得的!”
崔老儿见他毫不贪功,心头越发敬重。在方家盘桓了几日,两人朝夕相谈,崔老儿说起自己平生打造的稀奇古怪之物,看方犁甚有兴致,便留了心。过了段时间,他去匠作府上任后,便让人送来一个小小盒儿。方犁打开来看,就见是个小小圆筒,上有机括,按动后圆筒便弹出一柄一指长的小刀来。且这筒身纹饰精美,一头带环,可当作佩饰带在身边。方犁把玩片刻,爱不释手,便系在腰间绦子上了。
且说皇帝见了那辆新式战车,想起贺言春来,便让人把他从西山召回来。贺言春回京后,去宫里见皇帝,皇帝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把宫女侍卫们都赶出去了,看着他道:“听说你到西山养羊去了?”
贺言春坦然道:“守陵事务不多,我便养了五头羊,有头母的已经怀了儿,过两月就要产崽了。”
皇帝的声音不觉就大了,吼道:“我让你去反省,你倒会寻快活!堂堂侯爷,竟去养羊,成何体统!”
贺言春跪在地上眼观鼻鼻观心,道:“臣不觉得有失体统。若非上蒙天恩,臣说不定现在还在乡野放羊。自古骄奢易,勤俭难。臣去西山反省时,想到上回犯的错,皆因平日里太过骄狂所致,所以才养了几头羊,想去一去身上这些臭毛病。若皇上觉得不妥,臣回去后不养了。”
皇帝满肚子气,顿时被他几句话说消了,指着他骂道:“你也晓得自己捅了天大漏子!若非獾郎和石头苦苦相求,我定要扎扎实实赏你几顿板子!滚起来!跪这儿装什么老实人!那战车你也看过了罢?做得可还合你心意?什么时候给我把兵阵练出来?”
贺言春低头站着,道:“虽跟臣想的差不多,但毕竟是新造出来的,好不好总要练过几回才晓得。臣在西山时,也把江老将军给的兵法书看了几卷,虽获益不浅,然终究是纸上谈兵,不敢在皇上面前瞎说。”
皇帝板着脸训斥道:“少给我推!你不是挺胆大妄为的吗?怎么这会儿又装小心了?明儿就给我滚回来,依旧去西郊兵营里练兵去!我这一天天的国事一大堆,你日子过得倒挺舒坦!也不晓得为朕分忧……”
贺言春诺诺应了,挨完骂,屁股一拍,去后宫里看皇后去了。姐弟俩说了会儿话,依旧出去了。两天后他重新执掌西郊骑兵营,日常排兵布阵,忙碌之余,忽然想起自己的羊,又让齐小白派人大老远地牵过来,养在方犁城外的田庄里。
平虏侯再次入京后,朝中文武们都议论纷纷。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贺言春在猎场射杀世子的事,也慢慢在京中传开了。晓得这事的人分成两派,有人认为平虏侯无法无天,迟早要栽跟头;有人却说他为世子辱骂下属而动手,当属有胆有义。但无论持何种观点,大家都看得出来,皇帝对这位小舅子,那真是偏袒到了纵容的地步。自此平虏侯在京中无人敢惹,都晓得这是个狠角色,动不动敢杀人放火。军中部将们却都认为君侯为保护战士名誉,竟肯置自已性命于不顾,对他愈加敬重起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醋生波
一直到七月底,墩儿才从常平返回。到家那晚,他带着一人进来见方犁。等把奴仆们都谴开,那人才揭了帏帽露出脸,竟是郭韩。
方犁又惊又喜,忙让胡安备上饭菜来,为他接风洗尘。席间细问详情,才知此行竟意外顺利。原来王氏和墩儿回了常平后,便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计谋行事,王氏让自家兄弟出面,悄悄重贿了牢头,因郭韩素日颇有侠义之名,那牢头平日里本就有些仰慕,再看见黄灿灿的金条子,顿时拍着胸脯承诺帮忙,又拉了自家一个当仵作的兄弟进来。仵作路子野,不知从哪里寻了具尸身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郭韩换了出来。当晚牢头在里边放了一把火,一连烧着四五间房,当中就有郭韩住的那间,等众人惊觉把火扑灭,换进去的尸身已是烧得面目全非难以辩认了。
郭韩出得牢笼后,并未即刻逃走,只偷摸着藏在城里。直到后来打听到自己的死讯报上去了,这才拜别母亲和娘子,和墩儿进京来了。
方犁恰好前儿才接到伍全的信,忙把自己在清水镇置庄园的事告诉了他。据伍全说,地已经托人买了,园子修整起来却要花些时日。方犁便让郭韩在京里多住几天,等那边修好了再过去。郭韩本就有意在京城逛逛,见他色色想得周到细致,也自感动,道:“回头我还是去外头客栈住着,四处看一回就走。你虽一片盛情,府上来往的人却多,若走漏消息,连累了你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