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把晏春熙带回院里,伤找人治好。”
他话音未落,人已经从牢房里走了出去。只留下了兀自站在原地的王谨之,和瘫坐地上怔住了的晏春熙。
……
晏春熙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被人从牢房里带回了他的十二院。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每日里都有人拿了上好的药膏来为他治伤,衣食住行一如往昔,毫无丝毫苛待,倒好像是那么一桩事没发生过一样。
其实糊涂的人也不只是晏春熙,王府里的人何尝不犯嘀咕,只是无人敢提罢了。
这可不是随便一个下人小偷小摸的事,十八鹤苑公子皆是王爷的宠侍,无论碰没碰过都只是王爷一人的私娈。跟侍卫有所苟且何止是往王爷面上泼脏水,简直就是把王爷的面子扔地上踩了一脚,这位宁亲王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但这次却是破了天荒,竟然没要了晏春熙的命,就连那侍卫也仍关在牢房里没了动静。
九节鞭之刑留下来的伤颇为严重,所幸此时正值隆冬时节,伤口倒不曾发炎,慢慢被王府上好的伤药调理着,也已好的七七八八,只是留下的伤痕却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慢慢褪色了。
晏春熙整日里只能待在房里,也实在甚是憋闷,但又仍有些心惊胆战,不知王爷将会如何对待自己。
这日午后,晏春熙裹着厚厚的白毛兔裘,有些百无聊赖地歪着头趴在窗前,看着下人们忙忙碌碌地将大大的红灯笼挂在王府各处。
再过几天,便是除夕了。
晏春熙轻轻叹了口气,这两年他总是怕过年,如今在这世上孤孤单单,也再没什么人可以一起共团圆了。今年更是提心吊胆,王爷放了他,可却一个多月一次也没来看过他,也不知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谨之来的时候,心情也颇有些复杂。
这一个多月,晏春熙倒好像优哉游哉,可府里其他人却是战战兢兢当差,生怕不知道哪一个不小心就触了宁亲王的霉头。
年关大忙,关隽臣不仅要关照封地和赋税的事,朝廷上也得留着心,这些日子五院那边都不常去,但是晏春熙伤势如何却是隔三差五便会问一句的,前日刚听照料伤势的大夫说晏春熙背上的伤已经大半痊愈,才隔了一日,便叫王谨之过来了。
可这却并不能说是关隽臣的关怀,王谨之想到先前关隽臣命自己准备的东西,便觉心里发寒。
“晏公子,”王谨之在窗前站定了,沉声道:“多日不见,您身子可好?王爷差我过来,看看您想吃点什么,今晚请您点道菜。”
“想吃什么……?”晏春熙刚怔怔地反问了一遍,马上便惊慌地站起身:“王爷让我点菜?”
“是,您点吧,今晚上王爷过来。”
菜可以点,但是说的不是吃的事。
王府规矩考究,王爷想要留宿宠幸哪院公子,也不太明说,因不愿听起来有损斯文。
只入夜前简简单单派人叫哪院公子在例菜之外点个爱吃的菜,那意思便已明了。
晏春熙自然是知道这个规矩的,可是他怎么没想到,王爷竟还会对他有这个吩咐。
关隽臣亥时初才带着锦书到了十二院。
他刚从凤仙楼与金陵几位官吏大员喝了酒回来,白袍玉带,一头黑发皆束在金冠之中,露出了额顶好看的美人尖,和精心修饰的鬓角。
关隽臣虽已年纪不轻,却偏生来一副天生雍容的翩然公子貌,像是怎么也不会老似的。平日里面色沉凝,倒也显得威重森然,可今日想必是微醺的缘故,一双漆黑的丹凤眼在夜色中竟是顾盼生辉、神采无限。
他白袍不染微尘,犹如从月下来,推门而入那一刻的风采,就连跪下迎接的晏春熙都看得有些失神了。
关隽臣一进来,便潇洒地撩起长袍下摆,径自坐在大堂正座。
锦书里捧着一个用红绸盖着的托盘,低垂着头站在他一边。
“府里做的松鼠桂鱼可还和你胃口?”关隽臣竟然好似完全不记得之前的事一般。
“鲜、鲜美无比,谢王爷。”晏春熙微微低下头。
“喜欢便好,你也不必跪,且去床上,有几件事本王要交待。”
“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