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春熙到底是年轻,喂了汤药之后继续死死地睡了半宿,等到第二天清早关隽臣再进来摸他额头时,竟然已经退烧了。
少年的面上已恢复了一丝血色,这时候被关隽臣的手碰触时迷迷糊糊地翻转了个身子,把温热的脸蛋又往关隽臣的手上贴了贴。
他这么动弹着,人还没醒,胃里倒是一连串地先叫了起来。
晏春熙一下子皱起了眉毛睁开眼睛。这一看,就是饿醒的。
“你可算醒了。”
关隽臣坐在床榻边,见晏春熙那双圆圆的杏眼望了过来,面上颇是高兴,他招了招手,唤司月过来道:“把热好的粥端过来。”
可晏春熙一看到是关隽臣,眼里登时浮起了满满的抗拒神色。他把身子向后猛地蜷起来,刻意缩得离关隽臣的手远远的。
他一句话也不说,就是有些紧绷地这么盯着关隽臣,漂亮的嘴角向下抿了起来,显出很严肃的神色。
关隽臣见少年还是这幅倔样,正无奈时,所幸司月正巧过来把温温热热的一碗米粥递到了关隽臣手里。
晏春熙就是再硬气,这会儿闻到小米粥的甜香味道,眼神也不由有些发飘了,开始一个劲儿地往关隽臣手上看。
关隽臣这才觉得说话有了点底气,他舀起了一勺米粥递到晏春熙唇边,温声道:“昨夜便一直叫厨房准备着,你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就有热粥喝。但你睡得熟,这不,到早上才醒过来,可饿坏了吧——”
晏春熙闻着就在面前的那白米被熬煮透透的甜香味儿,差点没哭出来。
他饿了两三天,刚开始还能想点儿卤鸭、排骨、桂花糕这些爱吃的东西,到后来脑子都仿佛僵掉了,满脑子都是白米,热腾腾的大米饭,香喷喷的大米饭,单单就想这一样。
那会儿想着米,回味着以前嘴里嚼着大米的滋味,都觉得甘甜。
他这么想着,鼻子都已经酸得不行,可却硬是忍住了张口的迫切冲动,反而戒备地看着关隽臣,小声说:“我自己来。”
关隽臣手僵在半空,一时很是尴尬,他沉默了一下,不悦地转头对司月说:“你先出去。”
“怎么?我喂的你还不吃了?”
室里这会儿只剩下两人,关隽臣倒也没发火,只是淡淡问了一句。
他还真奇了——
晏春熙饿了这么几天,难道还能放着面前的热粥不喝。
“你答应过的,叫我只做个下人——”
晏春熙咬紧牙开口,这刚一说话,肚子却是毫无骨气,“咕噜咕噜”的一串响,马上叫关隽臣给听个正着。
晏春熙白皙的脸蛋一下子给臊得发红,杏眼里不由闪过了一丝羞窘,可看到关隽臣嘴角隐隐露出的笑,眼里的神色烧成了满满的怒意,他梗起脖子,硬邦邦地说:“既是寻常的下人,就不该劳王爷喂。”
关隽臣听他肚子都叫成这样了,心里是止不住地一软,也不多僵持着耽误时间了,赶紧把粥碗递到晏春熙自己手里,嘱咐了一句:“慢点喝。”
晏春熙哪还能听进去这个“慢”字,这会儿也顾不得关隽臣还坐在一边,抱着粥碗大口大口地喝着,狼狈地连米粒都沾到了翘翘的鼻尖上,顷刻间就胡噜喝完了一碗。
他握着空空的碗,忍不住望了关隽臣一眼,他当然没饱,可又不想低头求关隽臣再给他一碗。
关隽臣倒也不为难他,走到桌边将准备好的粥又满满盛了一碗递了过来。
晏春熙赶紧接了过来,这下子可狠狠地把粥喝了个够,直到了第八碗才终于慢了下来,开始用勺慢慢舀着。
其实他有点饱了,但是粥总是饱得不踏实,再加上先前三天饿得他心里直害怕,这会儿就这么抱着碗不松手,磨蹭着一口口地喝,才感觉到有种劫后余生、终于活过来的感觉。
关隽臣见他不再要续粥,便直接半撩开少年身上的锦被,露出了一双匀称细瘦的小腿,和那对儿兀自涨紫青肿着的膝盖。
他心底暗暗叹了口气,伸手从一旁拿过准备好的药酒。
晏春熙被关隽臣的动作惊得身子一弹,刚刚放松下来的杏眼里马上浮起了防备的神色,可他还没开口,就见关隽臣已经扳起了脸:“不许动。”
关隽臣打开药酒盖子,一股刺鼻的味道登时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