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他终于嗓音有些沙哑地道:“我明白、我明白的。那就不原谅,不要轻易原谅我——”
关隽臣说到这里,也不由苦笑着叹了口气,他低下头,在少年耳边轻声说:“就这么让我等着,想让我等多久,我就等多久,好不好?”
晏春熙听他这般说不由终于微微抬起头,他眼里还有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酸楚和惶惑,可还是望着关隽臣,小声地问道:“成哥哥,你……当真会一直等着我吗?”
“嗯。”关隽臣也低头看着晏春熙,低低地应了一声。
少年一双圆圆的杏眼里终于燃起了一丝明晃晃的亮光,他面上那不安的神色渐渐和缓了下来,他把身子向前探了探,紧接着便更亲昵地钻进了关隽臣的怀里。
先前那些时日,虽然他也与关隽臣日夜相对,两人也心知肚明彼此的关系。
可是因为他总还守着些所谓下人的名分,关隽臣又不愿意强迫他,因此也从未与关隽臣这样紧密地拥抱过。
可是在他心底,又何尝不觉得万分煎熬。
在金陵城中情动不可自己,那般激烈的冲动和弥漫在浑身上下的热意,都未让他立刻察觉是饮下了催情的甜秋酿的缘故。
因为于他来说,那样的感觉几乎是理所当然的。
对关隽臣的渴望和情意,就像是一樽封存在他身子里的佳酿,时时涌动着绵绵的醉意。
他想念关隽臣,想念关隽臣的拥抱和淋漓尽致地占有,他既会在某个时刻感到害怕和胆怯,却又在心底,暗自笃定那里是这天下唯一会庇佑他、保护他的所在。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去克制住自己不要去一头再次莽撞地跌进去的冲动,可是每一日强自地按捺欲念,于他来说也是那样的苦闷。
他甚至为此恼恨自己的抗拒和不知好歹,哪怕是如今,他这么望着关隽臣水墨画般丰采熠熠的丹凤眼,还有那轮廓分明、微微抿起的薄唇,回想起片刻之前流芳阁里曾发生的事,又会忍不住悄悄肖想起来,若是方才他没有……
晏春熙想到这儿,望着关隽臣嘴唇的眼神里,不由顿时泛起了一抹羞怯,他有些心虚地微微转开眼睛,可是小动作却瞬间被关隽臣察觉到了。
“想什么呢?”关隽臣轻轻托起少年的下巴。
晏春熙嘴唇嗫喏了一下,可是随即却又带着些期翼地,眼神亮亮地望着关隽臣,他似乎是颇为紧张,开口时也不由磕巴了一下:“那你、你还会……再为我、为我那样吗……?”
关隽臣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顿觉又好气又好笑,看来这么一来,这小家伙还惦记上他了。
他颇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微微眯起双眼:“你倒是打得好如意算盘啊,我碰不得你,倒还得伺候你呢。”
晏春熙脸一下子有些红了,他虽然自知理亏,可仍是十分聪明。
他知道关隽臣这般说也不是生气,于是抬眼悄悄看了一下关隽臣的神色,便用双臂把关隽臣的颈子圈住,把热乎乎的脸蛋贴了上来。
他虽然不明说,可撒娇的意思却已十足地明了了。
关隽臣哪吃得住晏春熙这一招,他苦笑了一下,妥协道:“你若是喜欢,自然是可以。只是,也得待我把这小风寒养好罢——成不成,晏大公子?”
他说到这里,细想起来又气得心痒痒的,只得恨恨地咬了一下少年薄薄的耳垂,低声道:“小魔头,竟在我这儿骗吃骗喝作威作福,我看我欠你的——是怎么也还不清的了。”
晏春熙听他这般说,忍不住“噗”地笑了起来,他近些日子鲜少这样笑过,一对儿小梨涡轻轻浅浅地挽了起来,甜得叫关隽臣霎时间半点不甘愿也没有了。
少年笑了一下,可随即马上便用洁白的牙齿咬了一下嘴唇。
他慌忙用手摸了摸关隽臣的额头,触手之处只觉得热得烫人,眼里登时浮起了一丝忧虑,可还没等他开口,关隽臣就已经摸了摸他的脸蛋,沉声道:“没事,我的身子我清楚,明日再叫大夫来看便是了,不过几日间便好了,别忧心。”
“成哥哥,我、我抱着你,你快睡吧……”
晏春熙搂着关隽臣的脖颈,竟颇为主动地吻了一下关隽臣的额头,他这般动作倒也少见,倒像是往常的两人颠倒了过来一般
但不知怎的,感觉到少年温热的鼻息就这么轻轻在他的耳侧呼吸着,关隽臣竟也觉得颇为安心,他拍了拍晏春熙的背脊,便阖起了眼帘。
这一觉,倒的确是睡了个昏天黑地,可是次日醒来之时,关隽臣却没想到他迎来的竟不是王府的大夫,而是奉诏前来的乌衣巷指挥使夏白眉。
兴许就是那一夜,大周成德三年的秋天悄然迈向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