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他一手堪堪搭上夏白眉右手手腕的肌肤那一刹时,右手持着千军破甲也在蓄势待发,而白溯寒也刚刚赶到夏白眉的背后。

他和白溯寒,其实都未曾想过会一招奏效。

换而言之,按他们当时的判断,以夏白眉的功夫,绝不会轻易就栽在这儿。

可夏白眉偏偏就没逃脱。

关隽臣搭住夏白眉脉门时,最初本明确地感到一股雄浑的内劲洋溢在夏白眉的手腕处,几乎就要将他的五指震脱。

可是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关隽臣隐隐约约感觉到,夏白眉迟疑了。

以夏白眉的功夫、他的心智,他绝不该迟疑的,千不该万不该——可他却偏偏迟疑了。

高手过招如白驹过隙,关隽臣虽然心中有疑惑,可却绝不会放任机会流逝,他五指猛地一运劲,死死扣住了夏白眉的脉门。

而这时白溯寒也已赶到,他一掌抵在夏白眉的后心处。随即右手化掌为指,含着内力连点数指,将夏白眉的周身大穴尽数封住。

两人直到这一刻,才算松了口气。

关隽臣松了手,面色却依旧带着一丝剑锋般的森冷,身子却微乎其微的摇晃了一下。

他从昨夜起本就在发烧,刚才一直站在寒风中,可因为失态紧急,实在是无暇顾及,如今才感觉到一阵强弩之末的头晕目眩,因此也就无暇再思考方才交手时的奇怪之处了。

他凝视着不发一言的夏白眉,眉宇间忽然浮起了浓浓的阴沉之色。

面前这个阉人是最早窥破了晏春熙于他来说非同一般的人,更是周英帝今日所作所为最得力的爪牙,他实在是厌极了。

关隽臣冷哼一声,抬起一脚狠狠踢在夏白眉的小腹上,右手的千军破甲啧如同金龙一般夹带着劲风袭向夏白眉的面门,“唰”地打下了夏白眉面上覆着的那层薄薄乌纱。

关隽臣怒意之下的一脚何等大力,又踢在下腹这等柔软脆弱之处,只把夏白眉踹得闷哼一声,整个人都虾子一般蜷曲起来。

他颤抖着慢慢抬起头,除却乌纱之后,那张瑰玉一般的脸蛋缓缓露了出来。

夏白眉那双狭长端庄的凤眼望向关隽臣,他的面色苍白如同金纸一般,光洁的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色鞭痕。

“宁亲王……”

他微微张开嘴唇之时,鲜血才从嘴角旁流淌而下,竟是已疼得将舌头咬破了些许。

他的眼里有着极是复杂的神色,在某个瞬间柔弱得像是哀求,却随即又深沉得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他终于喃喃地道:“我的命,对您还有用,对不对?”

关隽臣俯视着他,随即微微弯起嘴角,冷冷地笑了一下:“有没有用——那就要看当今圣上的意思了。”

夏白眉听了这话,脸上竟依稀露出了一丝解脱的神色,他轻轻地呼了一口气。随即便这样伏在地上,再也没有开口。

“把他带到地牢,功力用药封住,派人看得紧一点。”

关隽臣面无表情地看着白溯寒派人把夏白眉拖了下去。

跪着的人无人敢开口说话,寂静的正心殿前偶有秋风夹带着枯黄的树叶翻过宁王府朱红色的院墙遥遥而去,只留下空空的枝干仿若因萧索而瑟瑟颤抖着。

关隽臣慢慢地把目光抬起来,大周的天色灰蒙蒙的,暗色的云雾一层层地覆住了人间,像是一张晦涩而阴沉的面容。

抗旨不遵,如同谋逆。

对身负赤金皇极剑的夏白眉公然出手,无异于对天子犯上。

条条状状,都是死罪。

逆犯关贞阳,成德元年问斩,襄王府上下男女老少数百口一同处决,无一活口。

平南王成德二年谋逆,入秋押送长安。

如今案还未审,家中男丁已尽数入狱,朝野上下诚惶诚恐。

大周律,谋逆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