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隽臣坐在案桌后,他面前素白的宣纸上,字字都让他心下一紧。
他并没有告诉谭梦麟自己给夏白眉下了断雪潮,因此谭梦麟自然也参不透这其中缘由。
可他心里却是明镜一般,乌衣巷四大指挥使齐聚长安,定是和自己的事脱不了干系。
要知道,到了今夜,七日轮回之时已到,若是夏白眉还拿不到解药,就要再受一次更惨烈的折磨——
断雪潮虽是说七七四十九夜才会令人毒发身亡,可这每隔七日的发作之时那锥心刺骨的疼,却实打实不曾有人能挨过三次,若周英帝还想要保住夏白眉的性命,那么今日——怎么也要有所动作了。
关隽臣将手中的信笺扔在炭盆之中,一直注视着信笺化为一缕青烟,才起身走出了房门。
他裹着狐裘站在门廊之下,虽然冬日的一缕阳光照在面上,可却仍觉得阴冷无比。
就在这时,关隽臣赫然看见王谨之快步从前堂一步步走了过来,一向沉稳的王府管事此时面上却带有慌急之色。
他一看见关隽臣的身影,立时单膝跪在地上低下头,不知是因为天气冷,还是旁的缘故,竟是微微打颤的。
“禀王爷,乌衣巷宇文指挥使、宋指挥使、唐指挥使和、和夏指挥使——前来拜谒!”
……
关隽臣面色霎时间一寒。
他抬起眼,望向了前殿之外。
乌衣巷指挥使可以说是成德年间最令大周朝臣们胆寒心惊的名头,二品以下直接拿人,二品以下也有赤金皇极剑伺候着。
各位当朝大员们平日里再如何威风,在这些五品指挥使面前,却无不人人自危。
任何一位乌衣巷指挥使已经是这个分量,更别提四位齐出的阵仗是何等骇人。
周英帝七日之间都没有任何动静,却在这最后一日的午后突然以雷霆之势出手,实在可怕。
长安城阴云沉沉,似乎正重重地压在了这座风雪中的王府上,关隽臣眉宇间的剑纹也无形中愈发肃杀地拧了起来。
“走。”
关隽臣迈下门廊,一步步地向前殿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什么缘故,长安的风雪突然之间竟大了起来,他迎着寒风而行,一身厚重的锦袍竟被吹得猎猎作响。
宁王府前殿的正中央,此时正并排站着四名男子。
他们各个都是一样的黑袍黑靴,头戴官帽,面覆一层薄薄的乌纱,在皑皑白雪之中,如此装扮实在森寒得扎眼,如同四座玄武岩铸成的修罗一般。
当中左首那人虽然身形相较他人较为瘦小一些,可却是唯一一名背负赤金皇极剑之人,他一见关隽臣,立时掀起面上乌纱,然后当先上前了一步。
“卑职宇文昼,携乌衣巷其他三位指挥使,拜见宁亲王。”
宇文昼是周英帝继位后任命的第一位乌衣巷指挥使,虽然官位与其他几位并无区别,可是在乌衣巷之中头把交椅的位置却不言自明。
哪怕夏白眉与周英帝那般的关系,可这位的地位,却始终稳如磐石。
宇文昼面色枯黄,似是有些西域血统,瞳孔中带着一抹碧色。
他背负至高皇权之剑,不行跪礼,虽然躬身,可背脊却刚直得如同剑锋,双手执礼之时,手腕上那黄金护腕在雪光中迸射出璀璨耀眼的光芒。
就这么一个姿势,便已足以看得出一身精湛通玄的功夫。
他这么一行礼,其他三位乌衣巷指挥使自然也跟上执礼。
夏白眉年纪最轻,因此便站在外围一点。
他撩起面纱之后,登时便露出一张在雪光中格外端方俊秀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