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这才是错之千里,最上乘的手上功夫,练时才更要着意留心一双手,如此才能敏锐灵动,心随意动。
关隽臣也曾细心留意过夏白眉的一双手,虎鹤双形功虎爪霸道无匹,然而夏白眉的一双手平日看上去却修长漂亮,指甲圆润,指节显而不凸,毫无半点狰狞,倒像是一双贵公子养尊处优的双手。但是一出手时,五指大张,虎形的赫赫威势立现,这便是学到了精髓。
而这个黑衣人能在这个岁数还把手养成这样,更加地让关隽臣感到忌惮万分。
也难怪周英帝虽然谨慎,却也只是叫周星卫在山下等着,却放心只带两人随行就登梅坞,实在是将武学练到这等境地,虽说不上天下无敌,可也已是接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境地了。
关隽臣并不急躁,他早已为山下的周星卫步下了杀局,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愿动用——虎骠营叶舒的身家性命终究是交付在他手中,他不得不谨而慎之。
是以哪怕他贵为王爷之尊,却仍是亲身犯险。这其中不仅有他武功最为精深的缘故,也有着为叶舒考量的思虑。
周英帝下了轿子,步伐却仍是不太稳健,他由黑衣人搀扶着,一步步向梅坞走去。
言禹卿在斜后方亦步亦趋地跟着,虎背狼腰,颇有大周武官的英武风姿。
直到周英帝立在小屋的门廊前,抬起头看着那扇微敞的雕花窗,竟久久站立在寒风中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梅林之中忽然传来几声细碎的声音。
黑衣人和言禹卿都是当世高手,反应自然极快,之间言禹卿猛地一转头,厉声喝道:“是谁?!”
然而随即却发现一头小鹿从林中探出头来,抽动着鼻子瞧人的模样很是天真,它竖着耳朵,一只前腿轻抬,姿态颇为娇俏。
周英帝虚弱地咳了一声,对言禹卿道:“莫要惊着它。”
言禹卿虚惊一场,面色和缓下来,躬身应道:“是。”
然而就在这个众人都松懈下心思的时候,砰的一声,小屋的门猛地弹了开来,随即从中传来一阵锐物破空之声。
只见一大簇银针以梨花暴雨之势向周英帝三人疾射而来——!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快的暗器。
只见黑衣人面色一冷,未见他有任何动作,背后的包袱已冲天而起,一柄赤金色的皇级剑和一支金刚伞朝天飞了出去。
黑衣人一步向前,右手一掌拍在伞柄上,只听“刷”的一声,金刚伞被他用内劲撑了开来,金刚伞面如同一面铜墙铁壁,撑在了周英帝身前。
……
事出紧急,功夫的高下便登时显了出来。
暗器先发,黑衣人却能向前一步挡住银针;然而言禹卿却连退三步,才堪堪用刀鞘舞出了一片银光,在身前挡下了银针。
但他显然忠心不二,刚一稳住步子,便已将周英帝挡在身后,戒备地看着小屋,高声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大周天子!出来——!”
言禹卿此言显然用上了内力,声音浑厚低沉,尾音却一字更比一字响,在山巅间反复回荡,惊吓得那头林中小鹿也缩了回去。
然而即便如此,屋中也毫无半点动静。
关隽臣趁着此时所有人的心神都集中在小屋处时,悄然靠得更近了些,将在场诸人的神情也瞧得更真切了。
言禹卿是最紧张的,握着刀的手背青筋暴起,显然是随时都要出手。
然而黑衣人一手握着金刚伞,一张蜡黄面容毫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似是老僧入定一般。
只有周英帝站在他两人中央,面色苍白得几无血色,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木屋:“眉儿……是你吗?”
“是你吗?”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都颤抖了。
关隽臣在一侧看着,心中却不禁也是一抖。
半月不见,周英帝的鬓角已是斑白一片,皇帝方才已是被行刺,此时身涉险境,可是他看着那木屋的眼神,却竟然是殷殷地期盼着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