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春山夜带刀 岫青晓白 2261 字 6个月前

同这样的目光对视,吹笛人不惊不惧,吹奏不停。待到一曲终了,修长手指一转横笛,自竹林那头,翩翩然掠身来。

此人着一袭绛紫色衣衫,外罩玄地云纹宽袖袍,腰间坠玉,撞得玎玎作响。他站在距离阮霰三尺远的地方,斜倚青竹,姿态懒散从容。

“在下乃一介无名乐师,偶然路过此地,见公子神色哀伤,心头颇有感触,情不自禁吹奏一曲。”

“此曲本与我一般,无名无号,但公子一眼望来,我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个名字。”

“此曲之名,当以‘清辉’二字命之。”

语调甚是散漫,但声音透着一股子清贵味道,令人难以捉摸真实身份。

阮霰掀动眼皮,上下打量乐师一番,问出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北境之人?”

乐师抬手,指间横笛转动,弯眼一笑,漫不经心:“在下的确来自北周,但对南陈并无恶意。”

那眼底揉着星光,闪烁之间,端的是动人。

阮霰眉梢漠然一挑,“哦”了声后,手指隔空轻勾,拎住空了的三个酒坛,提步转身。

“公子似乎过于无情了些。”乐师望着他的背影,低低笑了声。

却是倏尔间人已去林已空,唯余流风回转,沙沙叶声作响。

“大人,你作何吹笛子给他听?”一道身影落在乐师身旁,循着阮霰离去方向遥望。

乐师收敛眼底笑意,将横笛重重往身侧少年额前一敲:“你忘了?圣书上说,我南下所遇第一个神魂不全之人,便是那个命中注定要同我成亲之人。”

“他、他神魂不全?这样说来,他便是夫人——哦不,未来夫人!”少年惊得跳起来。

乐师轻挑眉梢,望向金陵的目光,意味深长。

*

子时将至,秦淮河畔的喧嚣终于有所消退,东西两街夜市渐趋冷清,阮霰缓步走在金陵城中,欲寻一处能够堆放空酒坛的地方。

竹林深处偶遇乐者,于阮霰而言,算不得什么要紧插曲。他已在此世间消失百年,这回出去,还特意戴了张假脸,便是曾经的生死之仇,都不会那么快找上门来。

那人约莫只是一个路过的、或许与他有过牵连、但无关紧要的修行者。

如是想着,阮霰将手里的空酒坛置于一处街角,以方便明日的清扫之人,熟料转身之后,撞见两个半醉的少女相携走来。

显而易见,是两个修行者,且其中之一境界不低。她们同阮霰擦身而过,所行方向,竟也与他要去的地方相同。这还不算完,更有恨恨话语入耳——

一人愤愤不平道:“镜雪里的那位春山刀,已是百年前的人,重伤不愈甚久。这样的人,竟来抢小辈的名头,害得小姐名次滑落至十三,姓名无缘登上美人榜,真真是不要脸至极!”

另一人接话,语气咬牙切齿:“若论武艺,便也作罢,偏偏是容貌——我倒要寻个机会仔细瞧一瞧,那阮雪归,到底是多好看,能把我阮秋荷生生给挤下去!”

第四章 空庭幽兰

阮霰回到镜雪里。

本该空寂旷寥的庭院,一人一犬凛然对峙,气氛剑拔弩张,压抑至极。

阿七弓着脊背,前足微屈,两眼瞪如铜铃,低吼不断自喉间传出,仿佛下一瞬,便要猛扑过去;阮东林站在三丈之外,双目淬寒,元力流转周身,右手沉按剑柄,随时有拔剑出鞘可能。

察觉到阮霰归来,阮东林冷笑一声:“你倒是养了一条好狗。”

阮霰凉幽幽掀起眼皮,平静走到阿七身旁,“它如何,毋需你置喙。”

阮东林上下打量一番阮霰,流溢周身的元力不减反增,庭院中宵风霎时灭去,花影叶影星影凝滞无间,凛寒更幽。

“看起来,你已去祭典过你母亲。”阮东林道。

“既然派了青冥落的刺客跟着我,这些事,便不消拿来问。”阮霰目光依旧,轻淡至极,丝毫不为阮东林外放的威压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