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其实不愿,但剑寒清此人却是万万招惹不得的,便只好拱手道:“承蒙英雄抬爱,在下愿执鞭随蹬,侍奉左右。”
他将手中酒壶轻轻搁下,乌黑的眼睛盯着我,唇边笑意更深,道:“但愿你待会仍会这么想。”
说罢起身将剑挂于腰间,擒住我手腕,从我袋中抽出麻绳,将我双手捆住。我忆起他关在笼中的经历,害怕他又将我锁进笼里,紧张道:“英雄这是做什么?咱们不是说……”
正说着,他却突然拉紧手中绳索。我错不及防,手腕被牵,险些摔倒在地,只得被他扯着,将绳索彼端栓于马鞍,翻身上马。我的马虽不是宝马良驹,却也高大雄壮,毛发透亮。他又生得身姿挺拔,蜂腰猿背,端坐马上,我须抬头再仰起,才能望到他的下巴。
待明白现在处境,顿时觉得屈辱万分,羞得脖颈都红了。
这不是对待囚犯的方式吗?
若叫人看到,我颜面何存?
我抬眸,眼睫抖动,欲开口置疑,想起上回还是没敢招惹。他看到我这羞愤又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弯下腰身轻拍着我的脸,笑着说道:“真乖,这回可没笼子让你享受,不过这个你也一定喜欢,对吗?”
我早知他就是享受羞辱我的感觉,咬牙切齿地想,若不是没带毒药,定在他酒里下毒毒死他。但人在屋檐下,只能忍气吞声道:“是,多谢英雄。”
只听他喝了声驾,马儿缓缓行着。我双手被缚,只得任由他牵着向前,正是步行能跟上的速度,并未拖曳拉伤我,但我仍觉得屈辱。那麻绳虽能挣脱,却不敢那么做。
我将头低至最低,尽量走快,让那麻绳不绷紧不那么羞耻狼狈。
才走几步,便觉得颜面都丢尽。我好歹也是长生殿护法,各堂主教众见面都须敬我三分,正道怕我骂我拿我无可奈何,却被他三番四次地羞辱。
我忍不住抬头偷瞄他神色,发现他竟视我如不存在,只好屈辱地埋头跟着。
提心吊胆地行了小半日,每到拐角我便担心遇到行人,生怕被人看到,认为我是被正道大侠捉住的小贼牵着游街,好在他牵着我很快便下山走入林间。
时间分外漫长,仿佛有半辈子那么久,看头顶才知已是晌午。
走了整上午,滴水未沾,眼见要走出那树林,再向前便有行人来往了。我瞥到他唇边笑容嵌得更深,心知这疯子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他定会觉得这样很有趣,又见他要牵我再向前,慌张地求道:“别,别再走了,会被人看到……”
他立即勒马停下,垂眸玩味地看着我,我狼狈屈辱的模样尽入他眼底,闪着愉悦的光,笑吟吟地问:“怎么,不喜欢被我绑么?”
我已羞耻得红了脸,被逼违心道:“喜欢,只是可否等下回?”
他居高临下地笑笑,如上回那样将酒壶随手丢至我面前,我垂眸遮住眼里的屈辱,咬唇跪地拾起,忍着羞耻,颤抖地将手臂举至头顶递还给他,这才听到他总算开恩道:“解开吧。”
我闻言忙不迭地起身将那麻绳从鞍上拆下,但因着急,腕间的绳索却一时没能挣开,他见状怜爱地笑了,拔剑一挥,剑锋将那团乱麻斩作两半,齐齐落地。
我松了一口气,心这才落回肚中,甩甩微红的手腕,拉着缰绳牵马沉默地朝城镇方向走去,不敢与他多半句废话。
行至巴陵郡周围小镇已是午后,都觉腹中饥饿。我心急赶路,平日啃些干馒头便能填饱肚子,速战速决,路上也是这么来的,但剑寒清却不委屈自己,说要赏景便赏景,说要喝酒便喝酒。
我终日忙碌,忙着杀人,忙着被杀。他无事可做,大把时间用来浪费。
最终只好寻了家酒楼,坐在临窗的位置观赏洞庭湖,从这望去烟波浩淼,磅礴大气,他边喝着酒边遥望远方风景。
我并无闲情逸致,与其默然坐着便翻看残卷,期盼能有所领悟,满桌菜摆在面前也无心思吃。他见我如此扫兴,便对我伸手道:“拿来,某帮你看看。”
我只知他剑法看看便会,不想刀法也有研究,此事他本就知晓,没什么好瞒的,便交给他看。他坐在我对面漫不经心地翻着,小口饮酒,待翻完又合上扔还给我,笑道:“此刀法的确刚猛凶悍,某看你生得也不壮硕,更适合轻灵的剑法,为何不练剑?”
我垂头沉默片刻,长发遮住视线,手指在袖中捏得泛白,面上却漠然道:“并非人人都如您有这般天赋。这江湖,为求一式剑招灭门,争抢的,不计其数。在下曾用的剑法乃源于仇家,便不屑再练。”
他扬眉,似是感到惊奇,促狭地笑道:“你这种人,竟也有不屑之事?”
他已见过我动辄灭门,欺凌少女,困父奸子,也见过我随身携带迷药暗器,见血封喉,认为我毫无底线与骨气。
他想的也没错,我声名狼藉,打不过便下毒使暗器,能拿妻子威胁丈夫,也能拿子女威胁父母,又贪生怕死,能为活着能受任何羞辱。却唯在对待仇人之事上,维持了最后的骄傲。
我咬牙强笑:“让您失望了,在下偶尔也有些底线。”
他听后弯起唇角只是笑,却不多问。他似有无限心思玩乐,却未将任何事记挂于心,对我笑着说道:“想练好刀法,只吃干饼汤面可不行,须多喝些酒,过午后陪我泛舟,我便教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