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寒清将周围茶摊的座椅向前一拖,旁若无人地坐下,如看戏般漫不经心看着,但手中剑却并未归鞘。
叶翎身型娇小,如小巧的黄莺,见我逼近,水润秀气的眸子划过狼崽般的狠戾,忽得跃起刺向我。
我哂笑,因被太多人追杀,我这魔教妖人为活命左右刀法都练,尤其是被打断右手后,我吃饭提笔都用左手,已极为熟练。而他虽年幼吃过不少苦,长大后却备受宠爱,没那被日日追杀的经历,何须练左手?
因此轻易便挑翻他拼死反戈,打他如骑兵打步兵,如老爹打儿子。
快刀闪过,便将他右脚脚筋挑断,这痛让他发出一声闷哼,但他也是个狠的,剧痛下竟也不喊不哭,只阴狠地瞪着我,眼中衔恨,如我瞪着他时那般,恨不能化作厉鬼报复。
周围皆是无常门弟子,与他朝夕相处,因他生得太过艳美,喜爱他的并不少,便有人忍不住要出手制止,刚跨前一步,却见剑寒清飞剑而出,那人首级扑通一声,滚落在地,和着泥污滚了数圈才停,甚至脸上表情都没来得及变。
剑回到他手中,身子却动却未动,方才轻描淡写道:“继续。”
说完,血才由那具躯干的脖颈喷溅狂涌,如烟花般抛落洒下,溅在旁人身上。众人皆被这恐怖画面吓得胆寒,再不敢动,甚至退后数步,怕被认为想要出手。
见他们不敢上前,我便越发嚣张地将手中的人按跪在地,弯腰捏起他下巴俯视着他,欣赏他眼底的恨意,对他柔声笑道:“看你的师兄弟,平日爱慕你,危难当头哪个敢舍命救你?不过我却得谢谢你,没你叶副盟主,就没有今日的我,不如你求求我,我便饶了你,否则要你武功全废,筋脉尽断而死。”
他也是个有骨气的,别过头不屑看我,道:“有本事杀了我!”
我百般惋惜地摇头叹气,手起刀落挑断他左脚脚筋,为他左右精巧的脚踝各装扮上两条嫣红的血痕,我慢悠悠地握住他左臂,冰凉的刀锋接着贴上他手腕内侧,果然见他如藕节般白嫩的手臂细细颤抖。江湖中人最怕的往往不是死,而是成为一个废人,此刻纵使再铁齿也生出几分惧意。
我便真挚劝道:“何必呢?废去武功的滋味我最了解,不过打狗还要看主人,你若求饶,我便放了你,我何曾骗过人?”
他清浅的眸子望向我,观我眼神无比真诚,却仍维持着骄傲咬牙不语。
我刀锋微动,钻入皮肉之中,约有半寸,血珠自凹槽沁在雪白的内腕,只要再轻轻一挑便能剜断,才终于听他紧咬的牙缝间,勉强挤出细弱蚊蝇的轻叫。
“不要……”
我的刀果然没有再动,笑着安静地等他下文。
他不愿求我,但更不愿被废武功,两厢权衡,不知过去多久,几乎将牙咬碎,不情不愿地道:“求,你。”
说出这话,高昂的螓首如折断般垂下,眼泪滴落入尘埃中,仿佛已受尽屈辱,楚楚可怜。可惜我冷酷无情,毫无怜悯之心,只嗤笑道:“副盟主,要求便好好求。”
既已开口,岂能半途而废,或许也为拖延时间,他只好低头咬牙道:“求你放过我。”
话音刚落,我手中的刀突然刺破他气海,将全身武功尽数废去,再起刀挑断手筋,这串动作不过眨眼功夫。
我心情愉快地弯起唇角,蹲下身来,一下一下拍打着他沾着泪的苍白脸颊笑道。
“还以为我生死一诺呢?”
惊愕出现在他无半分血色的脸上。
也是,我过去从不骗人,说出的话,哪怕死也要做到,谁能想到现在口蜜腹剑,满口谎言?
还要多谢他们。没有他们,便没有我陆铭越今日。
见他筋脉俱断,武功尽废,已成废人,羞辱也羞辱了,虽说当日所受屈辱未尽数偿还,但总不能真大庭广众下剥他衣服,我还要脸的,便决定结束他性命便罢。
这么想着手中刀已抹向他喉咙,刀刃划过空气,如被烈焰灼烧般,这气劲即便是块废铁也能敲断他喉骨,更何况它还被我磨得极为锋利,但我下刀时却只觉一阵清风吹过,风中携着的,是他袖间被花瓣熏洗后留下的熟悉的香。
这个人给过我最温暖的怀抱,也给过我最深的痛。
我们五年未见,他却常常出现在我的噩梦中,有时,也是虚假的美梦。
他以两指截住我的刀,轻轻卸去力道拂开,如过去那样风姿翩然,温文尔雅,即便面对魔教妖人仍温和细语,对我说道:“适可而止吧,师兄。”
适可而止?当年我求他适可而止的时候,他听过吗?
我袖下握刀的手微微发抖,刚还有些恍惚,此时却什么也无法说出。我该用魔教妖人惯有的刻薄语气嘲讽他伪君子,道貌岸然吗?抑或是解释当年之事,声称自己是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