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丁中愁接过话来,“我也好奇得紧,本想今日问他一问,结果他便托人带了话说今日是不能来了。”
皇甫褚,字宇幸,闲音律,善弹琴,自赋侠气,喜浮游四方,不仅是金陵城,整个江南八府都是赫赫有名的琴师。
众人说着话,尹旧楚也进了雅间,从晓舟珩身后递来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
“都在里面了,你看看是不是。”
晓舟珩解开那包裹,里面躺着几本残破不堪的书,但看得出书角都被细心压过的,尽可能保持了最可观的样子。
“多谢你。”晓舟珩翻了翻,又将包裹包回去,冲着尹旧楚一笑,递上一张字条,“这是下个月的,真真是麻烦你。”
尹旧楚道:“你我之间说这些,太见外。”
晓舟珩也笑,拿过尹旧楚面前的酒盅,满上后递给他:“也是。”
尹旧楚凤眼一挑,去接那小盅,芊芊素指却若有若无地划过晓舟珩手背,这样一激,晓舟珩只觉得脸上烫得不像话,连忙撤回手,只听尹旧楚悠悠道:“这世上只有我这样对你,你这样待我,嗯?”
末尾扬起的音调诱惑至极,晓舟珩自觉面红耳赤,正不知如何回应,只听丁中愁插进话来:“西云,日子可是定下了?”
“这是自然。”尹旧楚眼神从晓舟珩身上收回,脸上尽是掩不住的喜色,道:“下月十五。”
“想不到到咱们五人中最早成家的居然是西云,始料未及始料未及啊。”江如里道,“黄道吉日,即是中秋也是新婚之夜,巧了。”
“是极,专门挑得吉时吉日。”尹旧楚一顿,又道,“渐觉,甚么成家不成家的,你与我说这些作甚,你不曾有过侍妾?”
“呀,西云,娇妻与侍妾能比么。”江如里将一只手伸进一个倌人的□□中,狠狠捏了一把,引得那女子娇啼一声,“那几个侍妾还不如这几个姐姐花样多。”
“到时候本公子自然送上一份大礼。”丁中愁嘴中含了一口身旁红酥手递来的蜜饯,口齿便是有些含糊,“你是喜欢高丽的歌姬还是波斯来的猫娘儿?”
“夸口。”尹旧楚哂道,“最中意你家老爷子上月纳的那房小妾。”
晓舟珩也一同笑着,可真真是心如乱麻,手上一杯又一杯,身侧与他倒酒的倌人都忍不住劝了,“绝艳公子,您还是慢些喝。”
晓舟珩只觉得今日的酒醇厚之极,不过数盅,眼前的事物便有些许飘渺了。
“今日的酒怎么这样好?”晓舟珩又闷了一口,只觉得呛得有些泛上泪来,“你们偷偷给这水烟湄的妈妈塞钱了?”
“扯甚!这地方有这好酒?这是空结从他老爷子那里偷来的!”江如里下颚一扬,酒劲一起,声音洪亮。
“呦,平时哥几个出来怎么不见你带酒,眼下西云要成家了,你才舍得拿出来,真真是小气。”
“可不是看着以后西云要被正房管起来了,怜他上下都要被管着了。”
几人笑着闹着乱作一团,晓舟珩却是感觉到尹旧楚注视自己的眼神,灼得他不敢侧头,明明就在咫尺,却觉得隔着万丈银河。
是啊,他要成亲了。
与自己何干?
这些年他莫名的挑逗,若有若无的悱恻。
说到底,不就是应了自己情愿二字。
不知觉的,自己脸上有些湿,晓舟珩抬首望向窗外,天色已暗,方才想起日出门之前别红说六少爷李韫奕于今日晚些时候归府,酒立马醒了大半。自己这个外人原本是无法上席的,李韫奕却一直待自己以上宾之礼。
胡乱抹了几下脸颊,晓舟珩便起身辞别几位好友,穿上外衣,执了尹旧楚的包裹,正欲离开,却被尹旧楚扯住了衣袖:“我送你。”
晓舟珩点点头,二人一起下了楼。堂子里的龟奴牵来了马,期间二人并未言语,只觉气氛十分尴尬,晓舟珩扶住马鞍,侧身道:“你回去罢,我走了。”
“恕汀,我有话同你讲。”忽听这样一句,晓舟珩并未应声,盯着昏暗灯光下的尹旧楚,那个贯穿自己整个少年时日之人,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只听尹旧楚沉声道:“对不住,恕汀,之前那个约定……你也知道我何尝不想与你琴酒寓意,云月遣怀?只是……”
“我理会得,乐佳山水之约皆是稚子的玩笑话,不作数的。”晓舟珩抬手止住尹旧楚的后半句,笑着摇了摇头。尹旧楚将晓舟珩眼中的缱绻看了个完全,自觉有些内疚,突然有种去牵那人手的欲/望,却在一瞬间泄了气,袖下的手只是紧了紧,并未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