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隐笑容温雅:“师父永远都是你的师父,和你嫁人没关系。只是成亲之后你便是大人了,不可再狂骄任性了。”
殷逐离折了一朵白色的雏菊,轻轻把玩:“我不想嫁人,也不想成为什么大人。”
唐隐和她相处十余年,对她可谓知之甚深,自然也看出她并无喜色:“怎么,逐离不喜欢九王爷?”他语声开始凝重,“逐离,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王上的圣旨固然难违,但师父也不愿因此赔上你一生的幸福。你若不愿意,总也还有转还的余地……”
殷逐离翻个身,将脸颊贴在他腿上,许久又叹:“我不是不喜欢九爷,我只是舍不得师父。”
唐隐笑容更加明朗:“傻孩子,王府和殷家才几步路,师父又不会跑。”他以手梳理着她的长发,动作温柔,“能够看着你成亲,师父很高兴。”
“是吗?”他的眸子清澈见底,殷逐离扬手,以那朵硕大的雏菊遮住双目,缓缓道,“我也高兴。”
夜间,殷逐离陪唐隐吃过饭便去了柯停风的院子。柯停风正在晾晒需要阴干的药草,见到她神色不冷不热:“何事?”
殷逐离伸手抚乱一簸箕杜仲,语声轻快:“替我配一副药,能够避子,嗯……外带闺中助兴,你懂的。”柯停风神色严肃:“是助九爷之兴,还是助你之兴?”
殷逐离抿唇:“你觉得是九爷需要避子还是我需要?”
柯停风便进了屋,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别的或者靠不住,但配药绝对配得上鬼医这个名号。
到了十月初八,殷大当家与沈小王爷的婚期到来,一切就绪。酉时三刻,沈小王爷乖乖骑马迎了殷大当家回福禄王府。他什么人也没请,来的几乎都是殷家的宾客。朝中官员知道这是新帝赐婚,但沈小王爷人品德行实在不怎么样,一般自恃清高的臣子不愿同他打交道。好在殷家生意场上的主顾甚多,场面也还气派热闹。
而及至酉时末,门口司仪突然大声道:“王上驾到!”
福禄王府及一众宾客都有些慌乱,万不想他会亲临。随他而来的还有太师曲天棘、太尉秦师等一众大臣,可谓是给足了殷家脸面。
宴未开始之前,有人奉送茶水果品,郝大总管与何先生忙着招呼来客。殷氏领着一拨人接待女眷、孩童,爆竹声四起,福禄王府一时人满为患,热闹非凡。
不多时,素有斐百万之称的斐记东家斐关山携妻儿前来。“殷老夫人,”喜宴上,斐老东家倒是一脸笑意,“殷大当家这些年倒是日渐稳重了。”
殷氏知他为人,闻言亦是面带笑意,不冷不热地道:“大当家素来便行事稳妥,她虽年少,但其做派行事,便是众多年长者也是望尘莫及的。”
“老夫人所言甚是啊。”他摸了摸胡须,又假意感叹,“可惜殷大当家错生了女儿身呐。女儿再好,终是别家的人,到时候这殷家偌大产业,免不了改了外姓。所以虽说富从俭来,殷老夫人却万万俭不得,再富到头来仍是为别人留存着。我斐某就不一样了,总得处处着紧着钱。我常嘱他们俩,”他指指自己的两个儿子,无视殷氏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待我百年之后,白事从简,只略备一口薄棺、哪怕就草席一卷草草掩埋也是可以。我得留着钱给我斐家的子孙呐……”
赴宴者都是名流,都知道殷、斐两家这点破事儿,他哪是来喝喜酒的,明显是看殷逐离嫁入皇室不痛快,存心来给人添堵的。
殷氏正要答话,殷逐离已经浅笑着行来,她着了一身火红曳地的烟霞云锦,其上以金线绣孔雀、流云,花纹繁复却不显累赘。衣袍右侧自胸前向下所有的衣料全部收拢,合成一朵牡丹,褶皱若云纹,将胸形裹得完美无缺,既勾勒出身材的玲珑曲线,避免原本嫁衣的臃肿,又不减其雍荣华贵。
“斐伯伯所言不妥。”她一开口,众人的目光便都聚了过去,斐百万是不将她放在眼里的,他自恃长辈身份,喝了口茶方问:“殷大当家有何高见?”
殷逐离行至殷氏身边,扶着她坐下,声音清悦沉缓:“即使是用草席一卷即行掩埋,斐伯伯的丧事仍是奢侈了。依逐离所见,待斐伯伯百年之后,二位哥哥可省下草席,但得将斐伯伯竖着埋。”
她这一说大家都有了兴趣:“为何要竖着埋?”
殷逐离一脸正经:“竖着埋省地啊,而且竖着埋还只用埋半个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