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别偷闲了,他那一身医术再不用怕是要落灰。”江晓寒略一沉吟,才道:“拿着我的名帖去叫他往城外走一趟。去了先看看情况,若是能救就救,若是不行不必强求……记着,悄悄的去,别惊动了人。叫江影与他同去。”
“是,我这就去安排。”
“另外。”江晓寒叫住他:“去安排个落脚的地儿。”
江墨脚步一顿,折返回来听他安排。
“院子不必多大,随意安排就是。”江晓寒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离西街近一些。”
平江府的东西二街泾渭分明,东街多是些书馆当铺之类的正当生意,各个高门大户的宅子也多在此处。但西街则不同,西街做的是下九流的生意,秦楼楚馆,赌坊夜集。几乎说一句夜夜笙歌也不为过。
江墨挠了挠脸,欲言又止的瞥了瞥江晓寒的神色。
“想什么呢。”江晓寒被他看得火大,气的用折扇去敲他额头:“我需要去这些地方找乐子吗?”
“哦……哦!”江墨揉了揉额角,赔笑道:“是我想岔了,公子您放心,今日我就去安排。”
“虽是临近西街,但挑个安静点的宅子。”江晓寒没好气的道:“我估摸着颜清更喜静。”
他两人正说话间,就见颜清从楼上走了下来。颜清今日换了身藏青色的长袍,袖口用银线绣着繁复的祥云纹路,长发用玉冠挽起一半,赤霄剑的剑穗随着他走路的动作微微晃动。远远一看,竟像个高门贵户走出的精细少爷。
江晓寒眼睛一亮,迎上去大咧咧的围着颜清打量了一圈。
“道长今日这一身,竟不像个出尘的出家人了。”
“那像个什么?”颜清好脾气的问。
“像个闯荡江湖的富贵公子。”江晓寒笑眯眯的摇着扇子:“还得是锦绣丛中养大的那种,当真是器宇不凡。”
“都是普通人罢了。”颜清摇摇头,不赞同的道:“难不成我就只能穿些月白碧青之类的衣衫吗。”
“是我失言了。”江晓寒笑着说:“道长品貌非凡,不拘穿什么都好看。”
江墨在一旁听着,差点被江晓寒腻出一身鸡皮疙瘩。看这情形,江晓寒估计是没空理他了,江墨悄悄的退后几步,一边搓着手臂一边龇牙咧嘴的往外走。
他是江府的家生子,说句与江晓寒一同长大也不为过,从小到大也没见过他如此模样。若不是颜清长了一副坦荡的模样,江墨险些要怀疑江晓寒被人下药毒坏了脑袋。
因着下雨,街上的摊贩也少了许多,江晓寒执着一把描金的油纸伞,闲庭信步的带着颜清在城内转来转去,不像去查案,却像是去游玩的。
颜清不知道他要去哪,但他耐心很好,维持着落后江晓寒半步的速度跟着对方,不急不躁的等着对方先开口。
江晓寒从东街逛到西街,期间还买了些零碎点心,用油纸红布包好了,竟有种要去探亲的架势。他似乎是嫌拎着点心累手,干脆将包着糕点的竹绳系在伞柄上,权当省劲。
颜清在他身侧走着,眼神不由自主的会落在他执伞的那只手上。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仔细看去还能发现虎口处一层薄薄的茧,那是握剑留下的痕迹。
江晓寒身上有一种奇异的气质,让他看起来与武人丝毫不沾边。颜清想,哪怕他明白的知晓江晓寒身上的武功恐怕不逊于他,却偶尔依然会晃神间觉得对方不过是一个普通文人。
那种被书墨浸透的气息是模仿不来的。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亦或是故意做出一副浪荡子弟的模样,举手投足之间还是能隐约看出那股文人傲气。但他执剑时的手却那样稳,像一柄从烈焰中锻淬出的利剑,哪怕真到了穷途末路之时,看起来也丝毫不落下风。
颜清曾想过,江晓寒自小在京中长大,不到而立便登阁拜相,到底是从哪学了一身如此高明的武功。
不过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秘密,江晓寒也不会例外。
“道长。”江晓寒突然缓下脚步,侧身叫他:“到了。”
颜清不着痕迹的将眼神从他手上滑开,只见江晓寒带着他走到了一条低矮的巷子口。
面前的巷子又低又窄,仅能勉强容纳一人通行,连油纸伞也只是将将能挤进巷口,伞骨在墙面上留下细长的划痕,落下一地细碎尘土。
江晓寒在巷子最深处的那家民房门口停下脚步,这间房似乎有些年头了,门口贴着的红纸对联不知道是哪个年月的物件,被风掠去原本鲜亮的颜色,泛出原本僵硬的白,两扇木门被风雨腐蚀的不像样子,正摇摇欲坠的挂在门框上,从门缝中可以看出被一把木楔勉勉强强的挂在一起。
“这是什么地方?”颜清问。